心意六合拳南北两派分流与演绎/朱伯伦

南派心意六合拳由河南洛阳马学礼所创。马学礼生于1713年，卒于1789年，享年76岁。
　　《马氏心意拳歌诀》中记载：“心意六合不乱传，无穷奥妙在其间。六合相聚人难躲，遇敌好似弓断弦。”南派心意六合拳，风格亮节，内蕴玄机，独标正鹄。这是基于道教内丹功的底蕴，以及“起无影落无踪”，正气浩然，凶狠骠悍的拳势和打斗风格所至。
　　当代研究心意六合拳的学者黄新铭著《马学礼与心意六合拳》中记载：“马学礼出身贫苦，早年卖面为生，自幼爱武，常在附近道观‘三井洞’游玩(三井洞原名云溪观，倚于澶河西岸高处……)，偶遇一隐士，武功高强，马拜他为师，从学心意六合拳，日夜苦练于‘三井洞’，不为世人所知。既久，被人发现，隐者即命学礼迁村西‘十方院’闭门继续习武数年，功成，师即辞去，不露姓名，不知去向……”
　　黄新铭著《姬际可传》中写道：“一次月夜，际可在村西河滩练武，来一老者，看了际可拳术后道：‘你练的还不错，只是眼睛还不够亮。你到池子里洗洗就好了。’际可便去洗眼，回来时老人不见了，际可疑是‘异人’。从此以后，际可练拳，手眼身法步浑然一体。继练大枪术，造诣独精……后人谥号神枪爷，并以夫子事之。”
　　数年来，笔者本人研修道教丹道功，感悟到，马学礼所遇武艺高强的隐者与姬龙峰月夜所遇异人，同属终南山全真教派的真仙高道。亦可能同属一人。历来不成文的天彝道规，“品高志谦，传道不留名”。故马学礼和姬龙峰的师父一直是个谜。正是因为同属终南山全真教派或同属一人，所以马学礼的师父临别时嘱咐，“你所学的武功，皈依山西姬龙峰门下”。
　　民国武术技击家姜容樵著《形意母拳》中记载：“马学礼知斯技(守洞尘技)之奥妙，恐不能得其传，乔装苦役，佣于姬龙峰家三年，遂得尽窥其秘旨要义。濒自行陈来历，龙峰因嘉其志，悉心所长授之，故学得心意之真髓。”
　　稽考姬龙峰卒于1683年，马学礼生于1713年，姬氏死后30年，马学礼才出生。故不可能“乔装苦役，佣于姬龙峰家三年，遂得尽窥(心意六合拳)秘旨要义。”
　　李滨著《陈家沟内家拳溯源》中记载：“陈家沟秘传心意六合拳，得于山西郑氏。郑氏，即潼关总兵郑万年，乃姬龙峰门人。姬龙峰明末清初人，发明六合拳(即形意拳，原南宋周侗，岳飞整理传播，尊张三峰为祖师②)，于1640年清兵入关时定型。满清开国，姬氏年迈，凡有关其所居山西蒲州尊村求艺者，均指示往南山郑氏处窥习之。”
　　预估郑万年比姬龙峰小二三十岁，最多小三四十岁，如果享年81岁，当卒于1700～1720年之间。是时，马学礼最多不过几岁。故不可能“往南山郑氏处窥习之”。
　　李影尘著《国术史》中记载：“山西蒲东诸冯人氏姬际可自创心意六合拳授曹继武，曹继武于康熙后期及雍正年问任陕西靖远(现安县)总镇时授姬远亨姬全寿和洛阳马学礼。”
　　稽考戴龙邦生于1715年，马学礼生于1713年，两人几乎同年，同师于曹继武，无论从年龄时代都是合情合理合序。但是，戴龙邦师从曹继武，“得五行、十形真传及《拳论·十法摘要》和《姬际可自述》珍贵墨本，从师命返晋，途经洛阳，于师叔马学礼书屋作《心意六合拳序》”这段记述中，马学礼与曹继武同辈同师于姬龙峰，又作何解释!?笔者认为，马学礼之所以皈属到姬龙峰门下，总是与马学礼在“三井洞”所遇武艺极为高强的“隐士”有关。“隐士”者就是终南山全真派真仙高道
　　现将南派心意六合拳与姬龙峰原传心意六合拳相比较，即知其演绎和衍化。
　　上个世纪中期，笔者有幸在“成都紫曦国术功夫院”跟成元昭老先生习得古典原传心意六合拳。其内容是：
　　第一、密室炼养，功法为道教丹鼎派丹道功。历代心心相应，口口相传，不立文字。但是修炼时不得被人窥视……
　　第二、站桩。十形桩，每形一桩。伴有心法。
　　第三、踩腿调膀，逐步习练“十二把行桩盘功”。《十二把》，即(1)摇闪把(亦称摇身把)。(2)鹰捉雷声把。(3)追风赶月把(亦称明拔把)。(4)沉劈把。(5)穿拳把。(6)虎扑双把。(7)熊形单把。(8)龙形裹横把。(9)马奔把。(10)一头碎碑把。(11)云蔽日月把。(12)鹞子入林斜劈把。踩腿调膀和十二把行桩盘功均有心法。盘功时起势熊出洞(又称侵扑站)收势鹰捉雷声。故古典拳谱日：“把把有变把，把把不离鹰捉。”
　　《十二把》又称《十二大势》，前后各六势，前六势主刚，固征其异；后六势主柔，尤寄其妙。无论每势之本身还是前后各六势，均有阴阳暗合之意，伴有心法。
　　第四、七星内劲功定步发力和活步套路。套路有熊出洞、鸡形大劈、野马奔槽、追风赶月、一头碎碑、双风贯耳、双虎抱头、上步双推把、鹰捉雷声收势共九个式子组成。
　　第五、“上四把捶”横拳挑领鹰捉斩捶四个阴阳势，用过步箭穿连接起来的套路。
　　第六、“雷声六大软排”。两人对练。一路熊磕膀(排肩)；二路熊靠山(排背)；三路马闯槽(排胸)；四路放丹田(排肚)；五路龙缠身(排腋)；六路虎排尾(排胯)。练排打功时均有心法。“意抗击来势，反击胯击碎对方……”
　　第七、没有“五行”“十大形”单操势，更无套路。但是有“十大真形”实战范例讲解，如“摇闪把、塌地、扑中门”，“小顾、蹬腿、猴摘桃”，“扑面肘、猴纵身”，“引手、蛇拨草、盘肘”，“龙形裹横、翻横、戏水”，“野马闯林、奔槽、盘草”，“鹞子入林、钻天、斜劈”，“燕子单抄、双抄、穿帘”，“熊搬桩、底托把”，“丹田外抨”等等，流传至今不过四五十个十大真形实战范例。
　　第八、“七星十四把”实战范例讲解。头肩肘手胯膝阴阳合打；“六形”(鸡腿龙身熊膀鹰捉虎抱雷声六合一)实战讲解；“六艺”(恨天无把塌无艺，恨地无环地翻天，曲断中节龙折身，拉锚断绳肘后击，翻弓断弦打决断，勒马停风反臂抨)实战用意(艺)讲解。
　　现稽考河南省内研练的心意六合拳尚存的还有哪些东西，与古典原传心意六合拳相比较，有哪些演绎异化和流眚汩殁……
　　第一、河南省内研练心意六合拳者确有“密室炼养”的，并设坛烧香……但有功夫者没见到过。
　　第二、河南省内研练心意拳者，有的地区还保留着一个综合性“站桩”，没有心法。
　　第三、河南省内心意门所习“十大形”尚有三十来个。保留姬龙峰原传心意六合拳秘传《十二把》(又称《十二大势》)原风原貌原名的尚有七八个，其它把势异化于十大形之中。关于后人所创《十大形》《百大形》《十大形单形套路》等等，河南省内心意门内几乎看不到。
　　河南省流传的《心意六合拳谱》、《守洞尘技》(拳谱)中，有“心意六合拳早期拳法为：‘前后各六势，一势而为十二势。十二势仍归一势，且有刚柔之分。刚者在前，固征其异；柔者在后，尤寄其妙”’等记载。但无人依名依次练完十二大势，更无人将“一势而为十二势”变把变意(艺)俱一演练讲解完善……
　　第四、河南省内有的地方心意门，将“四把捶”分为“四拳八式”定式和套路训练。考究起来，与姬龙峰原传心意六合拳“七星内劲功”定步发力和活步套路训练非常象似，非常贴切。
　　第五、河南省南阳、邓州一带清真寺内心意门保留着“三进手”“快三拳”“一马三箭”“虎践马奔”等等单盘与组合式训练。考究起来，无疑是从《守洞尘技》和《十二把》变把演绎衍化而来。
　　第六、河南省内心意门也有一些繁衍演绎而派生出的“心意六合拳套路”。如“铁架拳”、“十形七拳”、“四门八打”、“三个半式四把捶”、“龙形四把”、“鸡形四把”、“狮子捶”等等等等。考究起来，其演练形式和打斗风格，并未失其姬氏拳论的“六形合一”和“四忌”(忌用力蓄气、挺胸塌腰、耸肩缩头、缓慢停滞)“六要”(沉肩坠肘、贯顶提阳、扣齿抵腭、松腰实足、内外相合、阴阳相济)和“八字心法”(勇猛短毒快狠利)之创拳秘旨要义。
　　第七、河南省内心意门也有一些演绎派生的“心意六合拳器械套路”。如杨殿青嫡孙杨海明所传“心意三节棍”，吕瑞芳弟子李洳波所传“心意六合刀”，李学明弟子李新民所传“心意六合剑”，买壮图家族后裔买西山所传“心意六合枪”，洛阳马氏心意六合拳第七代传人马世贤孙友恒所传“六合大枪”，卢崇高弟子谢兴榜所传“二节棍”等等等等。考究起来，都未失其姬氏拳论的“六形合一”，“四忌”“六要”和“八字心法”的创拳秘旨要义。
　　关于杨海明的“心意三节棍”、李洳波的“心意六合刀”，和李新民的“心意六合剑”，笔者均和他们当面切磋研究并探讨过。一致认为，从器械动作和步法，以及演练形式和打斗风格，均未失其姬龙峰祖师首创心意六合拳之初衷。
　　稽考南派心意六合拳之内功修炼，可能来自终南山全真教派之丹功。历来丹功“不立文字，道外别传”。马学礼虽然得到真传内丹功并揉合融入“五行十大形”拳势之中，造就无数名家巨子，勇冠群伦。但南派心意六合拳只传回族不传汉族，加之“传形不传意，传意不传心”，“宁可失传，也不轻传”之门规偏见，致使“心意拳绝密炼法心法”逐渐流眚汩殁……
　　本人五十年来，对全国各地心意门实地考察，认为清末民初河南鲁山县心意大侠买壮图“飞手擒雀”，“空手粘蝶”，“一手制服袁凤仪”之神奇功夫，早已不复存在……
　　稽考北派心意六合拳的来历和繁衍及其特点。
　　《姬际可自述》中记载：“(姬龙峰终南山间道返晋后，将心意功夫终炼成正果，尔后外出择徒)……沿途所遇，皆为庸俗之辈。到苏常一带访友，巧遇王辅臣父子，承他父子另眼看待，其子耀龙尚能刻苦用功。转瞬五载，又西南行，至秋浦遇曹公托其子继武与我，一教十二年，其技方成。”曹继武《拳论·十法摘要》中也说：“余从学姬氏，以接姬氏之传，得知甚详，就其论而释之，定为(十法摘要)，非敢妄行于世，聊以训子弟云尔。”曹继武得姬氏之真传确信无疑。
　　稽考曹继武自幼习文练武，聪颖过人，于“1693年应‘康熙癸酉科’，联捷三元，钦命陕西靖远总镇大都督”。曹继武不足60岁乃解甲归田，回归故里。据说，戴龙邦慕名投奔秋薄(现安徽贵池县)，师从曹继武的。从年龄和时代考证，这种说法较为准确。
　　稽考北派心意六合拳(到形意大成意拳)，除“五行”“十二形”(另加鸟台鼍两形)单操式外，套路和兵器均很多。如五行连环、鹰熊合演十二连拳、十二拱捶、杂式捶、八式拳、五花炮、安身炮、心意十八腿、心意鸳鸯脚等等等等，器械有连环刀、三合刀、连环剑、连环枪、连环棍、三才刀、三才剑、行步六剑、六合刀、六合枪、六合大枪、凤翅缆、形意鞭、钩镰子等等等等，可谓刀枪剑棍“十八般兵器”一应俱全。这是为什么呢?笔者本人曾作过实地考察和研究……
　　戴龙邦出身武术世家，早年曾习少林等外家拳。古代就有“戴氏祖传心意拳，少林外家支派”之说。《车君毅斋纪念碑》记载：“拳术，中国绝技也。有少林内外家之别。”故北派心意六合带着浓郁的外家拳训练方法与特点，拥有较多的套路与兵器也就不足为怪了。
　　戴龙邦师承曹继武，而曹继武所得姬氏首创的心意六合拳乃是姬龙峰问道于终南山，得岳武穆王《心意六合拳谱》，悉心研炼十年，并暗中得到仙真的加持与点化，到了老年以后，才算成功和完善。所以，戴龙邦所创北派心意六合拳一直带着岳飞《心意六合拳谱》中记载的“五行”、“十二形”以及“单拍双推把”的训练内容与特点。再者，岳飞老师周侗早年也是练外家拳的。
　　笔者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有幸入五台山习得“林冲十全枪”和“形意四把枪”，这就不得不让人联想到北派心意六合拳与外家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依据大量资料记载和传说推之，戴龙邦系北派心意六合拳，由曹继武所传。曹继武所得姬龙峰首创心意六合拳，最为直接与翔实，也是姬龙峰老年修炼内功最为纯熟阶段的功法与外形拳势。
　　北派心意六合拳有文字记载的内功有之。最早见诸书刊的，即谢成焯老先生撰写的《心意六合拳内功》和民国著名的心意拳技击家王鸿弟子张友林撰写的“七宝丹田功”。稽考两种心意内功文字记载，基本一致。
　　谢成焯老先生说：“‘六合心意拳内功’系根据山西戴文俊家传拳谱和姬龙峰留下的拳论嬗变而成。日积月累，则智无不备，勇无不生，能进能退，能刚能柔，充实如太仓，浩渺似沧海。习此艺者，必温文儒雅，肃穆端庄……”
　　把具体功法的运作和程序归纳成文：站桩，全身心放松……心法“意视囟门，以意引气向后经玉枕、大椎下行，经命门人丹田，同时垂肩沉肘，塌背，尾间内收，两手随之下按，两膝微曲下蹲，气经下丹田顺两腿内侧下达涌泉。当气降到不能下降时，由涌泉穴顺两腿外侧上行，身体随起，意气行至两胯环跳时，两胯内收，意气直抵会阴，稍停，由前身上行至中丹田，分两肋上行至璇玑，再经两耳至高骨处，上行至泥丸，下降至祖窍。稍停，由祖窍至喉后，从体内直抵夹脊，走心窝绛宫，经中丹田至下丹田。稍停，提尾间，提肛，经夹脊、玉枕至泥丸，再下降至上丹田。稍停，由上丹田经口内气管至中丹田，达下丹田；复提肛，经夹脊、玉枕、泥丸到上丹田。稍停，往中丹田回吸，将气集中于中丹田伏气(不是闭气)，静守丹田，准备练丹田功。
　　①竖丹田……②搂丹田……③坐丹田……④闸丹田、开丹田……⑤逞丹田……⑥养丹田……”
　　按谢成焯先生说，一开始站桩，意念循经走脉，直到中丹田伏气，静守丹田这个过程统称为“练丹田”。如果把练丹田作为①，而后的竖丹田、坐丹田依次排列，正合张友林所撰写的“七宝丹田功”。
　　考究起来，这个文字记载的“心意六合拳内功”，乃是不折不扣的道家吐纳导引术的“循经走脉入静法”。考证其循经走脉的路线，一时沿“任督”，一时沿“阴跷阳跷”，一时人体内，一时沿“中脉黄道”……这种体内体表相互穿梭，过于烦杂。但是，对于初学者，容易将杂念高度集中到单一之念，将其奔驰在外的妄心敛收到体内，便于入静。正如丹经道书上所说的“神凝气聚”，“神返身中气自回”，“神自人彀气自生”……
　　笔者本人修炼过多家道教内丹功，有着一定的实修参悟与体认……认为“七宝丹田功”以外必有“密室炼养”。而“密室炼养”从不立文字，全是些口诀和咒语，故必须有师傅带……否则难晋高层次修炼，很难得功……
　　据本人了解，张友林曾拜山西省佛教协会妙体法师为师，是否修炼外家的“密室炼养”，难说。
　　注：
　　①朱伯伦：姬氏原传心意拳第七代传人成元昭弟子；终南山逍遥派记名弟子；美国世界武联主席、世界文化科学院院长，波士顿大学东方医学博导张元明教授弟子；内家拳研究者。
　　②张三峰：道号朴阳子，乃东派旁枝，世人常将其与张三丰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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