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倜生
一、鹅卵石之构造
鹅卵石与飞蝗石相似,唯形式及着力之点,各有不同。飞蝗石前锐后丰,形如蝗虫,其着力处则在前面之锐端,借其锐利而伤人。鹅卵石则完全为一种光滑之石卵,大与鹅卵相等,故有此名。
此种卵石山涧之旁,皆可寻得,唯产于金陵雨花台旁者为最佳,色泽明润,质地坚实,人且以之为文房供玩之品。其大小不一,最小者才如蚕豆,最大者则如卵如球。其形式以卵形者为多,选取其大如鹅卵者,可作暗器之用。鹅卵石既光滑无锐端,故用以击人,完全靠石之重量与发石之实力,不能如飞蝗石之以锐端伤人也。
每石之重当在十二两左右。选取此石,宜择质地坚实者用之。带石之法,亦以囊,每囊六枚。或带一囊,则悬于左腰际;或带二囊,则左右各悬一囊。以此物质量太重,悬于一面,殊感累赘,故须分悬左右,使重量平均也。
此石专用为击人之暗器,不能如飞蝗石兼可作探路之用。盖此石分量甚重,从空掷下,发声必宏,易使人惊觉也。
二、鹅卵石之练法
鹅卵石之形式与着力之点,既与飞蝗石完全不同,故其发石之手法,亦因之而异。飞蝗石发射,与脱手镖相同。鹅卵石则不仅限于此一种,凡镖锤刺等,各种手法皆可参合应用,且阴手阳手,皆无不可,前后左右,随意发击。大概可分为摔、撇、掼三类。
摔之一法,又可分为冲、盖、袭三式,冲即阳手,盖为阴手,袭为回手。其法完全与镖法相同,可参之。
撇则有直撇、斜撇之分,完全用半阴手,盖皆从掌侧发出者也。直撇一把握石,屈肘内弯,虎口贴相对之肩,运足全力,向外撇去,以击正面之敌。此法为流星锤所不用。斜撇则亦屈肘内弯如前式,运足臂力,向握石一手之肩外撇去,以击侧面之敌,此则与流星锤之撇法完全相同。
至于掼法,亦分前掼、侧掼,前掼则略如飞刃、飞刺之正射,握石在手,高举顶门,运足臂力,将石向前掷出。唯叉刺则从掌发出,故虎口向后,此则撒掌发石,故掌发向前。侧掼握石上举如前状,而转手向反对方面(即右手握石则掌向左),然后将石从侧面发出。与流星锤之撒法相似。
练习鹅卵石之靶,亦用土垣,由相距一丈处起练,至五丈以外为止。先练摔手三法,次练撇手二法,末练掼手二法。七法学全,而能应手而中,则可用以临敌。唯其靶由对径八寸起逐渐缩小,至于鹅卵石一样大小为度,可不必更加缩小矣。因的能与所用暗器同其大小,即足以制人。
练习鹅卵石,二年可成,唯伤人重轻,则须视用者膂力之大小而定矣。
三、鹅卵石之源流
鹅卵之为暗器,亦甚偶然。
相传甘凤池居金陵,偶以此击一僧,好事者遂以为此乃甘氏之特种暗器,而争相学习,久而流传渐广,竟成为江湖通行之暗器矣。此亦良由当时学武者推崇甘之技术,凡其一举手一投足,皆视为可以取法也。
先是甘居金陵,威名远震,上而绿林豪客,下而流丐鼠窃,皆不敢犯其境,即偶过其地,亦不敢久驻,慑于其技也。
忽有一僧至,邋遢不堪,行乞于市。其行乞也,挟庙中一鼎具,见稍大之店,即置其鼎于当门,阻人出入,苛索备至,不满所欲不去。且语人曰:“欲余去唯二法,一则予钱如所索,一则如能掷鼎于户外,衲子亦当自去。”其鼎约计三百斤,固无人能提而掷之也。僧得钱则投于鼎,就市肆沽饮,时与人争斗。市人患之。
有好事者语僧曰:“大师父不闻金陵有甘凤池其人乎?奈何横暴于此。”僧则大声叱曰:“甘凤池自甘凤池,衲子自衲子。甘凤池自居此,衲子自行乞,汝曹谓衲子行乞,有干于彼,抑彼能禁余行乞耶?”言时声色俱厉,凛然若不可犯者。众知不可以理喻。
闻其事于甘,冀甘出与角,而有以折服之,为市人除一患也。讵甘但笑谢曰:“兹事不易也,僧之来也,未尝不知有余,知而竟来,且挟鼎游行,以示勇力,是故欲使余出耳。子等谓技术不精之人,敢如是乎?故余谓僧之如此行藏,实有意寻余,或与有夙嫌,未可知也。余今方负伤,不能与斗,容徐图之。寄语市人,宜避其锋,忍耐几时,彼或自去。且不可以余行止相告,免多事也。”
众以甘为一世之雄,尚不敢与角,僧技必高;或有讥甘为懦怯者。而市人见僧,辄相引避。僧有所索,店中亦予之不稍靳,盖从甘意也。而僧曾不自足,横暴有加,苛索益甚,且发狂语曰:“金陵人皆敷粉妇女,衲子未见一须眉,否则何竟无人与衲子一扑为戏也。甘凤池其已死乎?非然者,必畏衲子而深匿不出,冀以藏拙,是其得名皆偶然耳。”市人闻语,怒莫能平,群谋折之,终以技无过于甘凤池而止。以僧语告之,则笑曰:“余固知其有意来访,故如此撩拨人也,卒不愿出。”
一日,甘亦以其事萦心,独游雨花台,思有以折僧之道。正踌躇间,而僧竟挟鼎施施然迎面而至,睨甘微笑曰:“子非甘凤池耶?欲得一晤者久矣。唯子深匿,致不果。今幸相见,请即以此鼎为寿。”言既,举鼎投之,而鼎中所贮钱亦纷射如蝗。
甘闻语,知僧至,举首窥之,则钱鼎俱至,拂以袖,钱纷纷旁落,鼎亦掷数丈外。唯赤手空拳,无以制敌。时适雨过,石卵露沙外,乃拾一石投之,不中。乃又拾一石,顾谓僧曰:“击汝首不中,谓余不能击汝胫耶?”僧信为真,竟顾其下。而甘急发石拟其顶,中焉。石陷脑壳间似甚深。
僧引首蹙额视甘曰:“毕竟不凡,衲子受惠矣。顾此一石,本当奉还璧,唯别有故,常暂置颅门,挟以俱去,以为朝元贽见礼也。”甘闻言大骇,即伏地谢罪。僧竟不顾而去。
盖甘发此石,尽其生平功力而临之,当者必死无疑。而僧竟如不觉。其技已高于甘者倍蓰矣,又言朝元名,则其行辈亦在甘之上。盖朝元和尚本少林主僧,为明之宗室避难披剃者,实甘凤池之师也。僧言如此,当亦与有瓜葛。
甘自悔有失,又未如之何,任其自去,后亦无他异。而鹅卵石一物,竟以此流传为江湖暗器,亦可为甘留纪念于千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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