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宜兴谈有关形意拳的二三事

　形意拳是中国武术宝库中的传统名拳，是扎根、生长于中华文化沃土中的一支武术奇葩，是中华民族在劳动生活斗争中和战争中，不知流过多少血汗和丧失无数生命在磨练中创造出来的，在几千年中无数有志、有识、有智、亲临斗争或战争中的指挥者们前仆后继、认真总结，直到明末清初，冷兵器时代即将退出历史舞台时，最后出现的武术结晶。
　　形意拳历史上又称“心意拳”及“心意六合拳”(至今还有人这样称呼)。它在我国流行很广，也是中华民族遗产的瑰宝。它源远流长，内涵丰富，是一种融健身、防身、观赏、技击于一炉的优秀拳种。形意拳属内家拳，它强调意识、动作、发力三者的高度统一，特别是意识对技击、动作、发力的指挥作用。过去人们以为心是人体的主宰，人的一切听它的指挥，心之发动为意，意之所动为拳。人们运动以意为始，以行为终，即意识引导形体运动，故称“心意拳”。后来又有人认为此拳“远取诸物、进取诸身”，象形取意，表现了诸多事物运动形象和轨迹及许多动物的特长和技能，故名“形意拳”。一直以来它是我国民族形式体育的重要运动项目。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因道听途说、不明真相、不求甚解对形意拳有关事宜提出了些不符事实的滑稽说法。为防止以讹传讹和铲除伪科学的负面影响，笔者在此介绍一些事实的真相，谈一些看法，以正视听。
　　第一件事，有人也讲，形意拳是盛开在武坛的奇葩，介绍了自有形意拳后，许多名师和他们的爱国、爱民的侠义作为，显示了形意拳拳师们的民族气节和高超技艺。但以绝对完美的拳艺是没有的为前提，笔锋一转提出：形意拳技艺之不足，并罗列了三个论据：1.单纯掌握形意拳技艺的习武人，属于武林圈里的半套把式。2.与气壮胸膛、高来高往的轻功拳艺比较还存在着诸多不足。3.若先习练了形意拳等内家拳艺，再练轻功就比较困难了。以此证明所言。这与形意拳是奇葩可能格格不入吧。现在解读一下上述三个论据：
　　第一个论据，形意拳是武林圈里的半套把式，那么什么拳种是全面把式呢?可能谁都说不出来，讲不清楚。
　　中国武术发展史上有这样个特殊事件。上世纪20年代末，张之江先生经当时政府批准，创办中央国术馆，统领全国国术事务，培养有文化的新兴国术教练人才。开始时就把武术的内外家拳的两大派按武当和少林分为两部。不久，两部负责人相互看不起，发生口角，险些酿成群械大战。张之江先生亲临现场制止了事态的发展。之后张之江先生采纳了秘书唐范生先生的建议，进行了体制改组，设立了“一会三处”的管理机制。并要求武当和少林两派合一，要做国术的全面把式，不要做武林圈里的半套把式。但形意拳的老拳师们有统一的认识，宁做半套把式也决不改变形意拳基本技艺的本质。这就是半套把式的来历。这句话很快传遍了各地。为此事解放前张之江先生曾和我父亲当面议论过。真想不到，八十年后，这句话会让不知情的人用来当做证明形意拳技艺不足的论据之一。知道了来历，这条论据就没有意义了。这也可看出，其对什么是内、外家拳不甚了解，看来同样对形意拳也应知道得太少了。但有句话“不知者不怪”，只要认真多了解些中国武术近几十年的较重大事项，就不会有此言论了。
　　正因形意拳老拳师们未改变原创形意拳的本质。尽管各地不同拳师在练法上有所差异，但总技法未变，才能在“中华武术展现工程”中出现形意拳国家规定套路。其他拳种由于没有统一的基本技艺规定，还未出现规定套路，未完成“展现工程”。形意拳规定套路的出现应该算是老拳师们当时做法的功劳。
　　第二个论据，关键在于有没有高来高往的轻功拳艺。高来高往的轻功拳艺指的是什么拳种，难道是指“飞檐走壁”之类吗?如果人类真的能高来高往如飞檐走壁，那就是人类能靠自身力量，克服了与地球间的吸引力。如果是这样的话，地球上早就没有了人类。这方面的道理在我国九年制普及教育的教材中早就讲得很清楚了。但为什么还有人重提此事呢?正如天津某媒体所报道：“个别报导、个别文学作品、个别影视艺术里的夸张描写和美化，把武术神话了，给武术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神话武术是伪科学的表现。这样的宣传对武术只能产生负面影响，认为有高来高往如飞檐走壁的轻功拳术，就是负面影响的产物，这种宣传也是精神鸦片。伪科学的拳艺与科学的形意拳是无法相提并论的。此论据不攻自破。
　　第三个论据，练了形意拳等内家拳，再练轻功就比较困难了。这个论据也是站不住脚的。形意拳也有轻功，但不是高来高往的轻功。具备一定的身体条件(第一要素)，在师傅正确指导下(第二要素)，经过刻苦训练、坚持不懈、循序渐进(第三要素)，定会练就一般人做不到的弹跳轻功。
　　如山西形意拳车毅斋大师弟子乔锦堂先生，清末民初时在京、津地区经营乔家买卖。曾以武会友和张兆东先生关系甚好。尤其上世纪20年代同在中华武士会，又同在基督教天津青年会任职。在青年会篮球场，乔演练燕形，四个燕子抄水，就能从这个篮下蹿到那个篮下。原地跳起也能有四尺多高。张兆东及门下众人无不赞扬，送雅号“云中雁”。总之形意拳有自己的轻功，只要遵循练弹跳轻功的三要素就能练好。这与练不练形意拳等内家拳无关。但要练成高来高往的如飞檐走壁的神功，地球上的人靠自身力量谁都做不到。
　　在相同的事物中，谁出现的最晚，而且是在认真、科学、全面总结了之前事物的优缺点，并在此基础上提出完善的、科学的新概念、新措施，并在推广中被绝大多数人认可、接受并受益的，必然是较先进的东西。形意拳就是这样产生的。
　　人类发展的必然规律证明，任何一个新事物都是产生在特有的历史环境中的。形意拳最初称为“心意拳”，它的产生必定要遵循这个规律。
　　“心意拳”是在清王朝入侵中原的特有历史环境下产生的。一般认为它是山西人姬际可宗师所创。姬自幼学文，十几岁学武，年近而立之年的姬际可已是文武全才。之后离家出游，涉足名山大川，历经艰辛，遍访技击高手，从理论到实践，武功见识更广。后又到少林寺，少林寺是他出游待留时间最长的地方。在少林寺他又学得佛教文化和寺僧的拳法技艺，文化修养和武功大有提高。这种主客观条件的结合为姬氏后来创拳立法奠定了基础。
　　清顺治甲申年(1644年)，清军入关，不久南下，各地反清复明志士和原明军一些将领以为寺庙可保性命，云集少林寺。姬际可宗师素来敬仰岳飞“精忠报国”的精神，以反清复明为己任，遂与各路豪杰相商反清大计。此时姬年龄最长，被大家拥举为首。后被清廷获密，派亲信入寺，众人险遭不测，为保佛门安宁，于是姬与众明军旧将下山出游。
　　姬际可宗师与众人虽有明确的政治目的和强烈的民族意识，但他们人少力单，不能从事反清斗争，还有被清廷缉捕的危险。于是大家统一认识，将希望寄托在创拳立法之上。以传播反清复明思想，招集更多人士，才有复明可能。统一认识后，众明军旧将又把军队士兵训练基本拳法和作战有效技能介绍给姬。这时姬际可宗师已是承袭了中国古代武学传统文化和众多拳经的精华，集民间劳动生活斗争中产生出来的武术和军队作战形成的基本拳法与作战有效技能创造出来的武术于一身的武术大家。创立“心意拳”可谓瓜熟蒂落，已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通过上述介绍，不难看出姬际可宗师创拳立法是有明显的反清目的的，是要用以对敌作战的。武术本来就是冷兵器时代军队作战的技术，把军队训练基本拳法和作战有效技能优选于“心意拳”中，并作为重点，这是与早已在民间流传多年的其他拳种的本质区别之所在。说“心意拳”是传统名拳、武坛奇葩、是最后出现的武术结晶，真是恰如其分。
　　姬际可宗师创拳立法有明显的反清目的和民族意识的表现，危险性很大，为保护自身和他人的生命，于是自己编造了在终南山得岳武穆王“六合拳经”这一托辞，在民间广为流传。他晚年时见清廷政权巩固，国运大好，反清无望，放弃了反清复明主张，仅在做着“心意拳”的传授工作。
　　解读了有人提出的三个论据，简介了形意拳的产生过程，还有人会说形意拳技艺不足吗?
　　第二件事，李洛能大师的从师问题。
　　有人开始讲的是李洛能是姬际可“心意拳”的第五世传人。随后又说，李洛能是戴龙邦的弟子，变成了姬际可的第四世传人，是千真万确的史实。
　　这个千真万确的“史实”是什么样的呢?
　　原来是用1923年出版的《近今北方健者传》一书中片语“佐证”了戴龙邦是李洛能的师傅。书中这样写道：“……初得形意之传，于山西李洛能也，洛能直隶深县人，初精长拳，为人佃，至山西祁县，得识戴龙邦之子文雄，文某(乳名大驴、二驴)者。接手失败，乞师之。二戴年幼，请拜其母，以师弟自处，教授之……”
　　(一)《近今北方健者传》一书，记事无年代，不具备史书最起码条件，不像是史书。它不是史实，什么也证明不了。
　　(二)书中说戴龙邦两个儿子年幼，以师弟自处。纯属捏造。这绝对不可能。
　　戴龙邦死于清嘉庆七年(1802年)，享年89岁。死后五年李洛能才出生，怎么能说李洛能比戴龙邦儿子大呢。这可能吗?真是人世间荒诞不经之事。
　　(三)捏造事情的背后，总会有阴险的目的，果不其然书中所写拜其母，是忌讳之事，按常理是在羞辱拜师者。无论是习武功的人，还是从艺的人以及学手艺的人中总有个别人说大话，夸自己，干起来什么都不像个样子，社会上称这种人是跟师母学的，用以羞辱这种人。书中这样写是否其阴险之处就在于是要羞辱大师。
　　综上述三点，能用书中所写片语作为佐证吗?请自思。关于姬际可至李洛能等大师们师承关系还需认真考证。
　　第三件事，关于形意拳的十二形之事。
　　形意拳的十二形，按樊氏练法，已是祖传了，查阅一些记载可以说是早有定论。但总有人道听途说，说是有争议。现参照记载和祖传练法对所谓争议加以校正。
　　在形意拳的十二形中，按有些人的说法是有十形无争议，这十形分别是龙、虎、猴、马、蛇、鸡、燕、鹞、鹰、熊。以下看看有争议部分。
　　有人讲，差就差在鮀与骀二形。认为蛇是浮在水面上的昆虫，北方人称之“卖油郎”，拳法取其浮水轻灵之精义。错也，确切讲，鮀绝不是昆虫，它是淡水中的小型鱼类。鮀是鱼类说成昆虫，属于哪一门类动物都说不清，把它强加在十二形中看来是不可能。骀，是马中劣马，无争议的十形中已有了马形，再加劣马形就多余，没有意义了。看来这鮀、骀二形进不了十二形。这是有人不明真相，弄错了。
　　有人还讲，鸵、骀、鲐三形皆为一形。差矣，十二形是取动物的特长和技能。鮀是鹰的一种，俗名兔鹘子，比黄鹰小得多，善于捕猎野兔。捕捉时双爪抓住野兔的臀部，并将尾羽竖立展开，与展开的双翅形成伞一样，用以减缓兔的奔跑速度，同时双翅猛烈扇动击打兔之两肋，将其擒获。骀是劣马。鲐是生活在海洋中的鱼，俗叫“鲐巴鱼”。三个不同门类的动物，具有不相同的特长和技能，决不可能三形皆为一形。骀也讲过进不了十二形，鲐是海鱼，四肢退化还有什么可取?看来只能取鸵作为十二形的一形了。
　　再有还提出，对鮀、鼍形有争议。认为李洛能大师增添鮀形，戴龙邦大师创鼍形。鮀，弄错了，进不了十二形，只有鼍形了。鼍就是扬子鳄，善于用前肢拨物、分水游动。故有拨转之精，分水之能。被采用于骀二形之一。至此，无争议的十形，再加鸵、鼍二形就十二形了。
　　形意拳的基本拳法，不只是五行拳和十二形拳，还有其他技法，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创造出来的。在“心意拳”的名称还没有出现之前，这些基本技法肯定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它们都是中华民族在长期劳动生活斗争中和在无数历来战争中，在中华文化孕育下，创造出来的技法。这些都经历了付出血和汗以及生命，在有些人的总结后，再使用、再提高、再完善的洗礼过程。这些技法早已成为训练士兵和作战的基本拳法。很难说清是谁创造出来的。只能说是当“心意拳”出现时，把它们总结集中，把效果最佳的五行、十二形等系统化了，从而作为自己的基本拳法。
　　将神话传说的动物图腾上的龙和十一种动物虎、猴、马、蛇、鸡、燕、鹞、(鸟台)、鼍、鹰、熊的形象特点，运动和捕猎技能吸收到拳术中，象形取意，作为技击和健身的方法，编成拳套路，就是十二形拳了。
　　此十二种动物的技能特点简要歌诀如下：
　　龙有缩骨之法，虎有捕食之猛。
　　猴有纵山之灵，马有赜蹄之功。
　　蛇有拔草之巧，鸡有欺斗之勇。
　　燕有波浪之行，鹞有翻身之精。
　　(鸟台)有竖尾之才，鼍有分水之能。
　　鹰有捉拿之技，熊有竖项之力。
　　以上十二形名称及歌诀，均摘抄自我祖辈的习武记录之中，这记录内容来自车毅斋大师所存书籍和大师的传授。这记录要比车毅斋与郭云深二位大师等在一起的合影还要早上十几年，它们在我家都已跨越了三个世纪。
　　现在根本看不到能练出十二形全部套路的人了。即使能练上几个套路的人，也为数很少了。我们属于山西车派形意拳，我们练的十二形以及与十二形有关和衍生的套路，在社会上已很少能见到。今后我们将多参与社会活动，表演我们的拳艺。同时希望那些没有见过十二形练法的人，不要道听途说，片面听个别人说什么就跟着喊什么。还是要多与老拳师们交流，多学习。就不会让人觉得你对形意拳知道的太贫乏，甚至拿着不是当理说。要避免发生这类事情，要尽一个公民应尽的最起码的社会责任。
　　源于某些原因，使我对形意拳产生很浓厚的感情。我把弘扬中国武术当做使命。对那些道听途说、不假思索就以讹传讹，以及把伪科学的精神鸦片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当理说的现象，总是很反感，情不自禁地要表态，说些事情真相，谈点看法，总想还形意拳本来面貌，总想借机宣传形意拳，用以维护形意拳及老拳师们的尊严，用以提高人们抗干扰的能力。所写观点都出自于樊氏对武术的理解和体验。这样做，不知效果如何，当否。如有看法敬请交流、指正，如有关于武术之事欢迎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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