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本刊2007年第10期刊出王壮弘先生的《(王宗岳太极拳论)的“本具”涵义》一文,文中认为,现在人们在研究王宗岳《太极拳论》时经常说到的“四两拨千斤”的“拔”,实为“拔”字之误。为使读者进一步了解作者的这个观点,王壮弘先生应邀做详细讲解。本文为王壮弘先生的传人王志祥推荐。推荐者认为,此文是王壮弘先生太极拳研究的理论核心。根据杆秤的四两秤砣能称起超过它数倍重量的物体的这个原理。用一个“拔”字,阐述太极拳是用重量,不用力量。因重量来源于地心的吸力,所以它是自然之能,不思而得,是无为法。此说解释了太极拳与自然的关系,改变了太极拳是以“小力胜大力”的观点。推荐者还说:此文曾略有删节后发表于《武林》2003年第1期。现将删节部分恢复,并由王壮弘先生亲自修订。
(一)
《太极拳经歌诀》六首(依《太极拳谱》沈寿点校本转录):
其一:顺项贯顶两膀松,束烈下气把裆撑。胃音开劲两捶争,五指抓地上弯弓;其二:举动轻灵神内敛。莫教断续一气研。左右宜有虚实处,意上寓下后天还;其三:拿往丹田练内功,哼哈二气妙无穷。动分静合屈伸就;缓应急随理贯通:其四:忽隐忽现进则长,一羽不加至道藏。手快手慢皆非似,四两拨千运化良:其五:搠捋挤按四方正,采捌肘靠斜角成。乾坤震兑乃八卦,进退顾盼定五行;其六:极柔即刚极虚灵,运若抽丝处处明。开展紧凑乃缜密,待机而动如猫行。
以上近定为张三丰传王宗岳《太极拳经歌诀》,亦名《乾隆手抄本太极拳经歌》六首。
(二)
第一首歌诀:顺项贯项两膀松,束烈下气把裆撑。胃音开劲两捶争,五指抓地上弯弓。
据人民体育出版社1991年版《太极拳谱》沈寿点校本,谱后《注二》日:“束烈”不可解,别本有作“束肋”则可解。“束肋下气”即含有气沉丹田的意思;《注三》日:“胃音”不可解,别本有作“用意”可解。以上“束烈”、“胃音”肯定因辗转传抄而产生的讹错。姜容樵原注目“胃音”、“束烈”等字皆存原文。2001年同样是人民体育出版社刘嗣传著《武当三丰太极拳》认为“束肋”应作“束肋”,“胃音”应作“威音”。(五指已改正作五趾)。
余以为其实“胃音”是“胸背”之误,“束烈”是“束敛”之误。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胸作“匈”,曰:“今‘智’行而‘匈’废也”。故前人“胸”字常写作“宵”。《辞海》“抿”是“胸”的异体字,即同字异写,同一字的两种写法。可能是转抄底本字迹,有些模糊,抄时把“抿”,误作“胃”;“背”字如中间模糊两旁清晰,极容易误作“音”;“敛”字繁体作“敛”,如上半模糊缺损而只见下面四点,也很容易被误认为“烈”(“烈”、“敛”音近):“指”(手指)和“趾”(脚趾)两字不能通用,应作“趾”为是。至于“胃音”作“用意”或“威音”。“束烈”作“束肋”或“束翥肋”,皆于义理不合,尤“威音”乃“威音王佛”古佛的简称。明曾凤仪《楞严经宗通》一书中有云:“若存也渠本非无,至虚也渠本非有,不灭而生,不亡而寿,全超威音之前,独步劫空之后……”此处之“威音”,亦即“威音王佛”也。如“释迦牟尼”简称“释迦”一样,与拳义毫不相涉。现按余意改正,则第一首应作:
顺项贯顶两膀松,束敛下气把裆撑。胸背开劲两捶争,五趾抓地上弯弓。
(三)
如此,则其意甚明,就是“虚领顶劲,松肩沉肘,气沉丹田。开胯扩膝,涵胸拔背,似松非松,五趾贴地,脚心松空”,与拳意身法悉合。然余以为这些小小的谬误于太极拳实也非关宏旨,问题的关键是在此谱的第四首:
忽隐忽现进则长:一羽不加至道藏。手快手慢皆非似,四两拨千运化良。
其中的“拨”字。实在是事关重大,不知延误了多少孜孜于太极拳的芸芸众生,故今不揣愚昧,力辨如下:
此篇歌诀与王宗岳《太极拳论》的渊源关系;此处暂且不论。但《太极拳论》在太极拳界的影响,较《歌诀》更大更为深远,而《太极拳论》中“察四两拨千斤之句,显非力胜”亦作“拨”,今于此一并论之。余以为“四两拨千斤”之句不通,应是“四两拔千斤”之误。如果按原句作“四两拨千斤,则即不合拳理又不合事理。也不合文理。
一、不合拳理
太极拳和其它拳术的主要区别,是一个主张不用力,一个主张用力。不用力就是坚决地不用力,而是用重量和由重量转换成的浮量,及由沉浮间产生的扩散能量。反对用力既是它的原则,故决不会出尔反尔地,又提出“四两拨千斤”所谓以少力胜多力,以力制力方式去破坏自己的原则。因为以少力胜多力是其它拳术普遍常用的手段和目标,把它剽窃到太极拳中来,非但没有为太极拳增光,反而失去太极拳所以和其它拳术不同的特色,而承担垢名。
太极拳主张用重量不用力量,主张力从人借。以自身的重量引出对方的力量,转换而借用之。这叫做借力打人。借力打人的条件必须自身通泰,没有丝毫僵滞之力,不但自身感觉灵敏,即使一羽、一蝇之轻微,也能借之使其落空,或翻转下坠。而“四两拨千斤”的“拨”字,本身就是力的象征,且“拨”字是手法,属于“有为法”。太极拳至高级阶段是物来顺应,“用之不必费心计”的“无为”法,属“有无界”,故绝不会用“有为法”来标榜自己。
二、不合事理
重量与重量之间的比较关系,只能是哪个比哪个重。决不能是哪个比哪个有力,故只能是“拔”,不能是“拨”,“拔”有提升和猝然拔地而起之义。此外,为什么是“四两”拔千斤,而不是二两、三两、五两呢?因为以前民间菜市场买菜所用的衡器,通常都是一秆秤,一个砣;常用秤具的权(即秤砣)大都是四两,用四两的秤。通过杠杆作用,拔起比四两重多倍的东西,是司空见惯的常理。相反如改为“拨”字,成了“四两拨千斤”,就显得莫明其妙。不合事理了。
三、不合文理
四两和千斤都是重量单位,如果没有力的参加,重量怎么可以拨动重量?如果解释成为以“拨动四两重的力量,去巧妙地拨动千斤的重量”,那么就不可以简单地说成“四两拨千斤”,犹如“十公斤拨廿公斤”一样,文义不通。因《王谱》“四两拨千斤”文义不通,故抄录者(或别有用心之人)妄加“之句”二字,把普通义理,变成前人之说:然既加“之句”,则必须在‘观耄耋能御众”之后,加“之形”二字,以期文句对应。实则更显其妄。如云“于戏院观赏《白蛇传》之戏”一样,“之戏”、“之形”同是衍文,岂是王氏文笔。故《王谱》“之句”、“之形”四字也应一并抹除为是。则“察四两拔千斤,显非力胜;观耄耋能御众,快何能为?”文顺意明。
(四)
为了进一步地说明,现在不妨再回过头来看看王宗岳的《太极拳论》,整篇拳论闸述了“体、用、理”三个内容,“体”就是“中正安舒,不偏不倚,支撑八面”;“用”就是“用之不必费心计”的“偏沉则随”:“理”就是达致懂劲的“阴阳相济”。而重点是在“用”,全篇都是围绕这个“用”为中心而展开论述。
《太极拳论》之“体、用、理”分析如下‘: “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动之则分,静之则合。虚领顶劲,气沉丹田,不偏不倚,忽隐忽现。立如平准,活似车轮。”
以上等句讲的是太极拳之“体”。
“无过不及,随屈就伸,人刚我柔谓之走,我顺人背谓之粘。动急则急应,动缓则缓随,虽变化万端而理为一贯。左重则左虚,右重则右杏,仰之则弥高,俯之则弥深。进之则愈长,退之则愈促,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偏沉则随,双重则滞。本是舍己从人,多误舍近求远。” 以上等句讲的是太极拳之“用”。
“察‘四两拨(拔)千斤’(之句),显非力胜:观耄耋能御众(之形),快何能为?每见数年纯功,不能运化者,率皆自为人制,双重之病未悟耳,欲避此病,须知阴阳,粘即是走,走即是粘,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济方为懂劲。”
以上讲的是太极拳之“理”。
然“体”中含“用”,“用”中含“理”,离了“体”则无“理”可说。“体、用、理”三者也是不能截然分割的。
王宗岳《太极拳论》的主要重点在“偏沉则随”,这是全篇中关键的关键。沉有顺随之义,这边偏沉,那边就浮起,这是由点及线。偏有侧之义,左侧偏沉右侧偏浮,上下左右浮浮沉沉,由线及面,由面及体;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就这样形成了一个三维空间的动态圆体,“立如平准,活似车轮。无过不及,随屈就伸。左重则左虚,右重则右杳,仰之则弥高,俯之则弥深”等意也都包含在其中了。而其第一点的能量(动能之源)是由自重量(即地心吸力)开始的。由点及线、由线及面、由面及体,中间是不能有丝毫力的参加。只是在中正安舒的基础上,顺着对方的来力用意向一侧偏沉,这是太极拳所以用意不用力的根据,而偏沉却又是“四两拔千斤”之“理”的形象化体现。
(五)
除了此篇赫赫有名的拳谱外,我还要提醒和推荐给大家一篇较少为人注重,与“四两拔千斤”有关的好拳谱——《八法秘诀》,1981年香港出版的《吴家太极拳》列此篇为诸拳谱之首。《八法秘诀》全文如下:
?劲义何解,如水负行舟,先实丹田气,次要顶头悬,全身弹簧力,开合一定间,任有千斤重,飘浮亦不难。
搌劲义何解,引导使之前,顺其来势力,轻灵不丢顶,力尽自然空,丢击任自然,重心自维持,莫为他人乘。
挤劲义何解,用时有两方,直接单纯意,迎合一动中,间接反应力,如球撞壁还,又如钱投鼓,跃然声铿锵。
按劲义何解,运用如水行,柔中寓刚强,急流势难挡,遇高则膨满。逢洼向下潜,波浪有起伏。有孔无不入。
采劲义何解,如权之引衡,任尔力巨细,权后知轻重,转移只四两,千斤亦可平,若问理何在,杠杆之作用。
捌劲义何解,旋转若飞轮,投物于其上,脱然掷丈寻,君不见漩涡,卷浪若螺纹,落叶堕其上,倏尔便沉沦。
肘劲义何解,方法有五行,阴阳分上下,虚实须辨清。连环势莫当,开花捶更凶,六劲融通后,运用始无穷。
靠劲义何解,其法分肩背,斜飞势用肩,肩中还有背,一旦得机势。轰然如捣碓,仔细维重心。失中徒无功。
《八法秘诀》估计所作年代不会太晚,而且文浅意明,实用性强,对初学更有莫大的帮助。而其中“采劲”之诀,正是太极拳“四两拔千斤”的最好佐证。它形象而具体地讲说以权引衡,产生一沉一浮的采拔之劲的道理,虽然没有明说是四两“拨”千斤还是“拔”千斤,但是“拔”不是“拨”,是用重量而不是不用力量之义,是再也明显不过了。
自武禹襄发现及公开王宗岳《太极拳论》以来,拳界奉为圭臬。由于“四两拨千斤”传抄之误长期没有得到改正,致使学太极拳者对“无力打有力”与“少力胜多力”无所适从。有的甚至把“四两拨千斤”当作座右铭,造成太极拳理论混乱不纯的局面,以致太极拳最高理论著述。其论述范围也并不全面,仅仅局限在推手方面。对于太极拳“有无界”的理论,及十三势的“体”(包括《十三势行工心解》),皆语焉不详,没有具体地讲清楚。对太极拳散手更是只字不提(可能是另有论述而遗失不存,至为可惜),这不能不说是个遗憾。
我们生活在有界,凡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而太极拳的境界是“见相非相”的“有无界”,不是“没有”和“有”那么简单,而是“没有的有”及“有的没有”,如不知两者之间的不同是很难掌握太极拳的。说太极拳属于“有无界”,是因为太极拳以超越“有界”的思维作指导。我们所熟知的物质世界是“有界”,而“有无界”的思辨方式与“有界”大不相同。太极拳的“根”是“无根之根”。其“方向”是“无向之向”,“中”是“不中之中”。所利用的“能量”是“不用力的能量”等等。
“有根即是无根,无根即是有根。”一个平底的茶杯有根,一个圆球无根。如果根的作用是稳定的话,圆球八面圆转而不倒,所以无根反如有根般稳定。茶杯的稳定有范围的限制,超出范围便如无根般倒下。太极拳舍己从人,根是活根,是“无根之根”。
“不中乃中,中乃不中。”中正安舒乃太极拳之“体”,但在用时一定要偏。因为是顺地心吸力的,故同时也一定要沉,这叫“偏沉则随”。设对方从上、下、左、右任何一方向你进攻,试图破坏你的中心。你一定要顺着对方进攻的方向,用负负得正、动态平衡的道理,在不中正求中正。这时你的身体看斜而不正的,实际上是平衡的、中正的,这叫做“斜中正”。如果错误地用力顶住对方来力来维持中正,因为中心受力,一定不中正安舒,终至失去中正。 太极拳以“不用力”为最效率的方式调动能量。能量的最大来源是地心吸力,即自身重量及对方的力量和体重。自己用力,就不能很好地借地心吸力和来力,而且容易被对方利用。太极全身松沉,饱满开张,不用力就能顺利地利用地心吸力(即自重量),而用力者反而容易被人利用。所以太极拳是“无力打有力”。
(六)
太极拳这种“有无界”的思辨方式,称为“太极思维”,是讲阴阳的辨证关系,即分阴阳又彼此独立的,它们的关系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即是阳,阳即是阴”。阴不能离开阳而单独存在,同样阳也不能离开阴而存在。阴阳是互相依存的,就是说阴阳之间还含有“中”的存在。这个隐而不显、客观存在维系于阴阳之间的“中”,是“活眼”。是生生不息之“机”。“太极思维”来源于中华文化的深层,与孔子“太和至中”、“中庸之道”:老子的“有为有所不为,无为无所不为”的思维相一致;也与佛家释迦牟尼的“不空之空谓之空”相类似。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拳谱中“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有人把“动静之机”一句删去,则不智之甚。因为此乃是自然界(即万有世界)化生、对待、流行的三大规律之一。“太极者,无极而生”讲的是“无生有”的“化生”道理。“动静之机。阴阳之母”是讲由“化生”而带来的“流行”和“对待”的道理。一而三、三而一,是不能分割的。如果说“化生”中本含“流行”和“对待”,那么连“阴阳之母”之句也可一并删去。既存“阴阳之母”之句,必有“动静之机”,其义乃备。不然连“太极者,无极而生”之句也可不说,因无极自生太极,那岂不成了无字天书?谱中“动静之机”和“阴阳相济”同样讲的是“中”和流动的道理。即生生灭灭、灭灭生生,生中有灭、灭中有生,有、无、生、灭地流变。如果没有流变,这个世界也就不存在了。
(七)
世界是不会凝住的,永远是动态的。太极讲的是阴阳,然有“阴、阳”必有“中”。流行的道理是既不常住于“阴”。又不常住于“阳”,也不常住于“中”。而是无常地流行于“阴、阳、中”三者之间。所以说“常”必须由“无常”来维持。换句话说,有“无常”才有“常”。同样地,“阴阳之母”的太极也必须由“动静之机”来维持。犹如人体内细胞不断地新陈代谢的“无常”。才能维持我们每个人的“常”。由于每个人生灭、灭生的“无常”,才能维持人类长时期地存在。这就是“阴阳相济,方为懂劲”的道理,也是本文所提及“无根之根、不中之中、有即无、无即有”的“有无界”的道理一样,是太极的深层内涵。唯其如此,所以太极拳耍仿效水、风、气体,练成流动不居的松柔之体,使对方固体之力“触之即散”,达不到其预期的效果(因为作用力如果没有反作用力,那么这个作用就等于零),反而变为一股“合之即拢”的冲击流动能量。回馈于自身。所以清代太极拳名手杨禄禅,除了“杨无敌”、“杨搬拦”之外,更有一个绰号叫“软十三”(即练八门五步柔拳者),江湖上称作“软十三不敢沾”。就是说一旦沾惹上了就会进无门退无路,动弹不得,任其摆布了。
以上讲的是常和非常,有和无的道理,非常粗浅。关于散手及主动、被动、后动先动的道理,以及学习太极拳的方法,笔者1985年在上海为《陈式太极拳图说》所写的《序》中。曾约略提到。
(八)
现在还得回到本文的主题“拔”字上,应该说,太极拳至高深境界,更容不下“拨”字有容身立足之地。
太极拳至高深境界是“无为法”。此有故彼有,此无故彼无,你生什么心,我生什么法,心灭则法灭,也就是《道德经》中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即“万法归于一法,一法归于无法,无法才是真法”。如按佛家《金刚经》的说法,最后还得加一句:“我说真法,即非真法,是名真法”,那就是“道法自然”,回归到自然境界中去了,哪里还有“有为法”、“拨”字的影子?此外哲学上的“无”,不等于绝对的“零”,而“隐”,是“隐而未显”的意思,这也是必须明白的。
古人云:“尽信书不如无书”。唐韩愈《师说》日:“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又说:“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工,如是而已”。我对师长和前人留下的学说,十分尊敬渴求。但从小就养成辨一辨、想一想、参一参的习惯,订下了依理不依人;依智不依见:依了义不依不了义:依圆通不依不圆通:依究竟不依不究竟之例。而对于难以实证的怪异之说。如“彭祖寿八百余(或云以一甲子六十日为一年)”、“张三丰能日行千里,或两三月一食,单丁杀敌逾百“等,常以陶渊明“好读书不求甚解”之义,一笑置之。未知读者以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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