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是对统治国家治理国家的政治家而言的。话的意思是说:你想把一个国家争夺过来按照你的主观意图去统治,我看其结果恐怕还不如原来的样子好呢。为什么呢?再看看下面说的话。
“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我们现在常把一个国家运转的制度和机构称为国家机器,就是老子所说的天下之“器”。老子说,国家机器是一部神器。这个“神器”之“神”大有要妙。《易经》上说:“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不测谓之神。”由此可以说,国家机器说它是神器,是说它的运行有阴阳不测的大道规律在其间。这部机器看似人在操纵使用,但机器的结构原理却有阴阳不测的大道规律处在其间。人只能按照这个天然原理来设计出这个国家的合理制度与结构,来使用这个合理的制度与结构,来修理这个合理的制度与结构,而不能想当然地给它增添或减少什么零部件,或者改变其性能。如果非要硬性按主观意图去做,那就是有为。有为也许出于好意,也许出于心血来潮,也许出于显示独裁的权威,但无论怎样,最终都不可能治理好天下,甚至把天下搞得一团糟。这就是“为者败之”。凡以有为统治天下的人,都怀有一个相同心理,那就是想把天下的统治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而这种心理的本身也是一种有为。所以最终是,天下并没能治理好,反而更糟,结果自己的权力也丧失了。这就是“执者失之”。统治者权力的丧失往往也会伴随健康的丧失,甚至是生命的丧失,这往往也是“执者失之”的必然连锁反应。
在先秦之后的中国历史长河中,曾出现过几次用道家“无为”思想治理天下的时代,如汉代的“文景之治”,唐代的“贞观之治”和清三代的“康乾盛世”。这是中国历史上政治治理的最好典范和最好效应。当然,在中国封建社会历史上,表面上看,是儒家思想在经国治世上发挥了主导作用。这一情况的出现,是与汉武帝“废黜百家,独尊儒术”的重大影响有关。但仔细研究不难发现,儒家思想的灵魂仍然是道家思想。儒家思想与“道”的关系,不过是“朴散则为器”罢了。当年孔子问礼于老子,目的就在于接受道家思想。但孔子所处的时代已经处于一个“大道废”的时代,故而孔子不能不以“大道废,有仁义”的应变方式,以“仁义礼智信”的纲常,作为经国治世的解方,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虽然儒家的解方已非处在大道本体之上,但它距离道本仍然不远,所以还是具有一定实际效用的。道家思想与儒家思想,从表面上看,前者讲混沌圆融,后者讲秩序规范。但实际上,道家混沌圆融里潜藏着秩序规范;儒家秩序规范里体现着混沌圆融。比如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就是道家思想里的秩序,秩序不能混乱就有规范。比如说,“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是儒家思想“天地定位”观的圆融,真正圆融了,自然也就混沌。我们不能把“三纲”理解为三种绝对权威,它的本义实际上指的是三种表率作用:君要作臣的表率,父要作子的表率,夫要作妻的表率。这跟老子提倡“行不言之教”的表率作用,思想是相通的。这种“三纲”秩序有后天返先天的归道理念,是合道的,本质是无为的。如果违背“三纲”,就会出现有为。有为的表现就是君不君、父不父、夫不夫。表率作用丧失了,那后果当然会是臣不臣、子不子、妻不妻了。这也是“为者败之,执者失之”的又一情况。
“故物或行或随,或啕或吹,或强或赢,或载或隳”。
本段话讲的是事物的内在自然规律性。
天地之间无非一气运行其间,季节如此,昼夜如此,动植物生命亦如此。推及一个事物(例如办一件事情)也莫不如此。有快的时候,也有慢的时候,这叫“或行或随”;有温和的时候,也有强烈的时候,这叫“或呴或吹”;有强盛的时候,也有衰弱的时候,这叫“或强或赢”;有开始和兴旺的时候,也有衰败和毁灭的时候.这叫“或载或隳”。“载”,古有多义之用,联系句义应作“开始”解释。如《诗·大雅·皇矣》:“载铴之光。”郑玄笺:“载,始也。”“隳”,音“hui灰”,损坏毁灭的意思。
本段话的意思就是说,事物都有其内在自然气运规律性。我们现在通常说的“运气”,实际就是事物普遍的内在自然气运规律。人只能顺应它,把它把握在“开始和兴旺”的程度,而不能违背它,使之遭受衰败与毁灭。你看现在城市里的交通,什么时候车少,什么时候车多,也有它内在的气运规律。你掌握了其间规律,在车少的时候出行就顺畅;反之,你在车多的时候出行就会受堵。受堵了你就必须耐心等待,你不耐心等待而要强行开车,你就违章受处罚,你就可能出车祸。治理国家是这个道理,内丹养生是这个道理,办一件事也是这个道理:顺应气运规律,该快快,该慢慢,该进进,该退退,该歇歇,该闲闲。
“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圣人是明彻自然气运规律的,也是自觉遵循自然气运规律的。所以他们养生也罢,做事也罢,治理天下也罢,一是不会有过分的行为,处处恰到好处,这叫“去甚”;二是不会有张扬、贪婪、浪费的行为,行事节俭而朴素,这叫“去奢”;三是不会有骄恣轻慢的行为,处处谦虚而谨慎,这叫“去泰”。“泰”,我们今天都把它理解为平安吉祥,其实在古代它还有骄纵傲慢和过分的意思。如《论语·子罕》:“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皇侃义疏:“泰,骄泰也。”
如果我们把身体也比作一个天下,本章也可视为内丹养生的原则性法则。
每个生命都有先天赋予的自调自控机制,以及相匹配的自然气运规律,是它们维系着生命的存在。举个简单例子,人睡着了,大脑停止了思维,身体停止了运动,但人不会死去。为什么?就是那个先天自调自控机制,以及相匹配的自然气运规律在起作用。然而很多人常常是忽视了人的那个先天自调自控机制,以及自然气运规律的重要性,常常以后天意识的好恶去指挥或遏制先天身心运动,比如起居失常,饮食无度,劳逸不调,思虑杂乱,贪欲过多等等。这都是肆无忌惮地对先天自调自控机制,以及对自然气运规律进行损伤和破坏,最后都会导致疾病丛生,衰老早至,短命而亡。这就是“将欲取天下而为之”,“为者败之,执者失之”的结果。修道之人则会顺天、应时、适人,起居有常,饮食有节,劳逸适当,心地清静,寡欲少思,和气待人;还有功态下气主我宾、气行意随的火候运用,以及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的练功效益。这些不但顺应了先天自调自控机制和自然气运规律,并且修复和强化了这一先天本能,所以身心自然健康,自然长寿,自然成就超常功能和圆通大智慧。这也就是“故物或行或随,或响或吹,或强或赢,或载或隳。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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