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 孔德
第二十八章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
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
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
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
故大制不割。
【释解】
本章讲的是圣人修道的混沌哲学。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雄”,为阳,为刚,为动,为父性;“雌”,为阴,为柔,为静,为母性。人欲生命长存,不仅需要通过修炼获得先天真阳元气,还需要生命体内有一个母性的再生机制,使生命生生不息。这就是内丹养生所说的“重立胞胎,再造生命”。你看江河那么宽广,海洋那么博大,然而它们都是由山谷间涓涓小溪流淌汇集而成,所以天下的小溪都是江河海洋的母亲。母性的伟大,就在于奉献的永恒和奉献的默默无闻,就像那山谷里的小溪,长年累月一刻不停默默地淌流。这种母爱的无私和永恒就叫“常德”。在圣人对生命哲学的认识里,认为常人的生命都是一次,生命的初生来自十月怀胎的母亲。然而人还可以自我创造第二次生命初生,即生命再生。因为生命从根本上讲都是道所生的。人的第一次出生,形式上看是由母亲怀孕所生的,但那只不过是母体借助于道所生。人如果明彻其理,用一定的方式将生命直接返归于道,就可以直接得到道的再孕育和再生。但这返还于道要彻始彻终,才能使道的常德不离,才能使先天道气像山间溪流一样源源不断来人我身。而修士只需保持像在母腹受孕时的胎儿一样就行:无我心,以道心为心;无我气,以道气为气;无我息,以道息为息。如此,经道再孕再生的新生命称为圣胎,成熟为圣婴,脱壳则为圣人。何为凡人,何为圣人?凡人,就是未经修道之人,因为未经修道,所以生命有生有死;圣人,则是修道成道之人,因为修道成道,所以生命已了却生死。圣凡之间没有必然差别,只在修道不修道而已。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白”,即为光明,即为白天,即为阳;“黑”,即为黑暗,即为夜晚,即为阴。白与黑,明与暗,昼与夜,无不是阴阳交替循环,而形成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但天下可视可见者皆为有,而有却来源于无。就如地球是有,但地球是从没有地球那个“无”的时候来的。以此类推,小到微生物,大到天体和星系,无不是如此。也如光明,也如阳,道之未生万物之时,是空虚静寂一团,没有光明,没有阳,只有阴和暗,这称为无极。当静之不能再静,寂之不能再寂,油然静中生出一动,由此动静开始循环,此时名叫太极。动而生阳,阳而生光,光而生明,明而生白。静而生阴,阴而生昏,昏而生暗,暗而生黑。有此黑白阴阳循环运动,纷纭的宇宙万物才被造生出来。然而说到根子上,是白生于黑,即动生于静,阳生于阴。这才是天下万物生与被生的永恒法式。人欲修长生久视之道,就要归根返本,把属于阳性的“白”收藏起来,回到道的黑与静的无极态上,以待再生。所谓“常德不忒”,即保持守静之态,不使之发生偏颇,方法是似守非守,勿忘勿助。“知其白,守其黑”,还可另作法诀解释:按五行,白为金,黑为水;水为精,金为气。下手行功守黑养白,即炼精化气,好比水中生金。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
前两段讲命功修炼,本段讲性功修炼,性命双修双成才能成就一个圣人。前段讲到,圣人与凡人的区别,就是修道不修道的区别。不修道者是被动的生存,是按道的自然规律由本向末而去。按照这个规律,不修道的人人生观总是向着“美好”的“荣”竭尽追求,嘴巴不想吃差的而只想吃好的,身上不想穿差的而只想穿好的,耳朵不想听咒骂的而只想听赞美的,心里厌倦当贫穷的百姓而垂涎发财升官。世俗之风是“人往高处走”。人有了对“美好”的竭尽追求,或劳心或劳体,行为就不免时时处处偏激。偏激即失太极之“中和”。一失中和,身与心的各种疾病纷沓而至,伤、病、衰、老迅疾而来,夭折短寿自是必然。人生于世,伤人之重者莫过“名利”二字:“名利”二字之中“名”又列魁首,伤人最重:人若不被名利纠缠,身无所累,心无所动,自然中和无偏,何来灾病祸患,何愁不益寿延年?但人无向道之心之时,断断不会善罢甘休地从名利场上退下来。除非他碰壁再碰壁,直碰到鼻青脸肿不得不退时,此时早已是心残体废了,欲得益寿延年,已经是回天无力。修道之人知其根由,反常人之道而行之,不逐道末,而返道本,仿效水之近道之性,虽知自己品质清高,而甘愿“处众人之所恶”以涵养道德。这就叫“知其荣,守其辱”。历史上的道教和佛教,也都有让信徒去磨炼心性的方式,其中之一就是乞讨化缘。这个过程中会经受白眼,经受冷遇,经受嘲骂。只有信徒面对白眼、冷遇和嘲骂,一心不动,一气不扬,这才算得达到了火候。泰国的佛教至今还是如此,但他们今天的佛教徒化缘,已经是和民众之间形成一种传统施舍风俗,不再具有磨炼心性的作用了。故而古代一些大修炼家,命功修到一定的程度,就混俗民间去磨炼心性,或装疯汉,或当乞丐,一旦磨炼到受辱不知辱,蒙耻不为耻,天下人不能忍受的他能忍受,天下人不能装纳的他能装纳,就像最大的一个空谷,把天下都能容纳下来,这种德才是永恒的道性之德,才算足够圆满,才叫“常德乃足”。这时成道的人,他把万事万物的美好都含于内在之中,就像一块未曾雕琢的原始璞玉一样,外表无华,而品质无价:
“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道的本体是无相对的圆融。能把握住道的本体,养生有养生的妙用,治世有治世的妙用。圆融无相对的本体之道就好比一块美丽的璞玉,它未经雕琢时有未经雕琢浑朴之美,而把一块璞玉分割成若干小块去加工雕琢,就会变成若干数量的精美玉器。若干玉器之所以精美,就因为来源于那同一精美质的璞玉。所以,大道是圆融的体,只要取其一体,放在任何地方都有大用,都能起到主导作用。用于政治,就是很好的政治之道;用于军事,就是很好的军事之道;用于经济,就是很好的经济之道;用于艺术,就是很好的艺术之道。总之,用在何处何处即道。老子之后,百家蜂起,各有说道,各有要妙。观其根本,无非是“朴散则为器”的现象,是把老子“道”的哲学分领域致用了。分领域致用的结果,就是这些人各自成为一个相关领域内的精神领袖。这也就是“圣人用之则为官长”的道理。但无论人们怎样在更多更广的领域去用道,只要把握在本体之上,“大制不割”,不要违背和分割破坏道的圆融无相对的整体性,就会处处通达事事顺利。
第二十九章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
天下神器,不可为也。
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故物或行或随,或啕或吹,
或强或赢,或载或隳。
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释解】
本章重在论讲无为之用。
但这里需要解释一下,老子的“无为”之学,并非教人什么都不要做。而是认为,在我们可视可见的世界里,有一个主宰,即道的存在,道的规律贯彻在万事万物之中,人们做事只需按照道的规律去做,不要按自己私偏的想法去做,这就叫无为。无为而做事,事就会做得顺利而圆满。如果做事时带有强烈的主观意图,不能按照事物的自然规律去处理,这就叫有为。以有为去做事就不会把事做好,反而会把事办坏。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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