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户之见摧毁中国功夫/袁康就

中国功夫的原初意义，可以由一个武字讲起。“止戈”为武，对于现代人来说，可能已经麻木。但从这个武术源看起，我们发觉武术的雏形不存在门派观念，为何今日练武者对门派观念特别重视?
　　格斗术是一种很原始的肢体活动。凡人有四肢九窍躯干相若，必有大同小异的表现。真正的功夫是不立门派的，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古代名将如项羽、关公、岳飞的功夫出自某门某派。再近一点如俞大猷、戚继光，他们是哪个门派，又属第几代?古代既无北派南派之分，又无内家外家之别。最早说内外家者是清初黄宗羲、黄百家父子，南派北派之说则多见于民国。
　　
　　古代武术不以门派分类
　　
　　拳技讲究速度、角度、距离及准绳度，这是拳击的客观性外在规范。不过，人性各自不同，体质各异，同一套攻防之术，将被演绎出不尽相同的风格。拳道就是如此，体一而万殊。一般人趋向寻求高深莫测、秘而不传的所谓高级拳术，焉知世上没有最好打的拳术，只有最好打的人。我们不能以拳派比高低。若以内家外家对骂，则更加愚昧非常。很多为师的，为了名利，将其拳术标奇立异，胡乱造拳。
　　更差的是，把拳技夸张，把拳理神化。今日圈内标立数十种“‘劲”，然而三百年前陈氏家族说打便打。今人更可以隔空仆人，但陈鑫往上诸世，真打实战退贼者尝有记载，日打数以十遍太极拳，勤力如此，也未闻其功力发展至凌空劲或类似的特异功能。陈鑫写《陈氏太极拳图解》时说，“恐分门别户，失我真传，所以课读余暇，急力显微阐幽，纤悉毕陈”而付梓(见序)。今天果然门户纷立，失真传事小，乱写胡吹事大，陈鑫确有先见之明。搏击擂台是一面镜子。在下观乎“散打”之出现，便是源于门户之见。上世纪八十年代，泰拳横扫擂台，香港的功夫教练，再不能固步自封，夜郎自大，他们明白到中国功夫必须结合泰拳技法，才可上台再争一日之长短。这种现象是健康的，至低限度，教练们可以放弃门户之见，取人之长。拳术很实际，输即是输，赢就是赢。输了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学习别人的优点，进而胜之。
　　上世纪九十年代，香港的擂台文化已趋成熟，无奈在那厢的中国武术界领导人抱残守缺，不肯低头学习外边拳击文化的优势。他们认为泰拳打法属于泰国，要划清界线。我这边有中国武术，更厉害。摔跤就被界定为具备中国特色的武术，这不独反映这具备中国特色的散打的想法，是不折不扣的门户之见。更糟糕的是，这种自以为是的拳技在擂台上一败涂地。
　　时至今日不断在变，全接触的擂台竞技，透过综合格斗如K1(Kickboxing,Kempo，KungnJ，Karate的联义)、UFC(ultimateFi曲dng ChampionlShip)、MMA(Mixed MartialArts)等竞技形态及趋向更开放打法的拳例，拳手由双脚站立至倒地仍不言败的终极角斗，巴西格雷西柔术fBrazilianGracieJiu-Jitsu，
　　简称BJJ)的优势如风卷残云，泰拳是否可以再有昔日的辉煌已成疑问。
　　最近格雷西柔术又被挨打，寝技被解构，擂台竞技又将迎来一次风雨欲来的革命。外边的世界不断进化，我们还乐于玩瞎子摸象的游戏。显然，一个拳手在擂台上能不能有所表现，或多或少反映其武术训练水平。不能上擂台的武术自有其缺点，擂台就是一面镜子。
　　
　　文字功夫高于实际功夫
　　
　　半世纪之前在澳门举行的“吴陈比武”，本来是太极拳宗师一个向公众表达“上可为国家御贼寇，下可为壮筋骨强精神”的机会(陈鑫自序)，无奈这结果也带来太极拳实用性的疑惑。究其原因，今人缺乏正当的技击训练也。
　　有趣的是，一般外家拳师文化水平低，可以打，不善于文字表达，亦不存在境界学问。内家拳师文化水平较高，拳理又与哲学境界相联系，一大堆太极、两仪、八卦、以柔制刚、用意不用力等概念诠释，往往附会其辞，矜夸其巧，恐怕远离现实。
　　诚然，中国拳术文化之所以源远流长，实由于角斗之术有其理论支撑。现今能文之武者大多借文求利，玄之又玄。乱造凌空发劲，隔山打牛，学者末俗纷论，近乎看幻术表演，不知所措。
　　
　　功力练习误以为实战
　　
　　真正比武是生死之搏，非如推手那么简单。太极拳之推手是练功的一种，很多人堕入练功游戏而不能自拔。他们以为推手好，就是搏击好，这是一个非常错误的逻辑。这不仅出现于太极拳，其它如意拳“试手”、咏春“藕手”、南螳螂“绞手”等，也出现同样的误区。
　　比武是一门高深学问。不错，中国功夫套路是由基本的、实用的招式拼合而成，套路动作就是最有效搏击手法的一个总结。可是，把套路或功力练习还原为搏斗动作，不论内家或外家也同样要通过训练，诸如抗打训练、二人对垒的技巧训练和体能训练等。如果你以为中国功夫来自街头，那你学了二十年套路就可以随时在街头搏击，那就错了。狭路相逢勇者胜，若无胆无气力，所学习的套路便会流为花招。
　　若说敢打是中国功夫的退步，今天国内电视台主办的《武林大会》是退上加退。昔日“吴陈比武”，搏击水平不成熟，近二十年的散打，还未能走上国际搏击擂台。《武林大会》更是一种遗憾的杰作!如此下去，中国功夫是否需要沉沦至底，才亢龙有悔?
　　
　　李小龙超越所商门派
　　
　　中国功夫退步的原因在哪?今天武者为何打不出古代武术家那骁勇善战，以寡敌众的气势?固步自封，孤芳自赏，必是原因，就是武者没练到一个“虚”字。上世纪李小龙已为我们建立模范，为中国功夫发展点出危机。李小龙把功夫放在一个无门派、无国界的位置上，而超越所有门派，所有武术。
　　李小龙成功的原因之一，是虚心接受所有比他强的格斗方法，像水一样。笔者认为，李小龙的武学态度是，“你最厉害的功夫是什么，我就用你最好的功夫打你”。
　　李小龙的双节棍比日本空手道耍得更出色；他的腿击比跆拳道更漂亮，更扎实；他搏击时所用的小步弹跳，比西洋拳及泰拳更灵活，更飘忽；他的飞镖，比传统中国功夫的暗器使用更准确，更讲究。这许许多多的武学智慧，皆从虚心做起。李小龙把中国功夫带到全世界，令全世界对中国功夫敬而仰之。今日，我们不但没有维持李小龙的高度。还刻意走回头路，闭门造车。带着门户之见，连自己的国域也走不出来，遑论上世界武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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