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广路答《精武》编者问

陈广路这个名字，在大多数读者的眼里是非常陌生的，对于哈市武术界的年轻同道来说，恐怕也不大熟悉。然而，黑龙江老一辈的武术家，如陈再实先生、张继修先生、王连成先生、孙铭九先生当年都曾经器重他，对他表示关怀和敬意。陈广路先生是怎样的人?为什么得武林前辈的器重?他在什么精神的驱动下，沉寂三十年后又奋然提笔著书弘扬中华武术的瑰宝——天罡绵掌拳?乍暖还寒的阳春三月，本刊记者对其进行了专访。
　　
　　问：是何种思想动力驱使先生自幼至今一心向学，习武不辍?
　　答：小时候家父对我要求比较严格，早晚在家教我练基本功，还有一些常用手法。到14岁时拜侯明远前辈为师，练习天罡绵掌拳，老师因材施教，看我基本功腰、腿、胯、肩，练的都比较到位，又知道我性格倔强，从不正面批评我，练拳时动作要领，老师看哪练的不准确，都是亲自演示，从不用师兄弟教我，老师说绵掌拳每个人练出来都不一样，希望我综合其他师兄弟的长处，把三十六式练得精准，为今后打下好的基础。到后些年老师到哪经常带着我和师弟，有时师长们言谈之余，让我们演示对打、散打，并经常提出一些看法和意见，使我受益至今，到上世纪70年代中期参加过几次哈尔滨市表演赛，因天罡绵掌拳太古老，动作简明不符合观众的欣赏观。评委又没有多少人了解和认识道家大道至简的哲学思想。处于这种情况下，后来没参加这方面的比赛，回乡务农，师傅经常来我家给我们几个师兄弟讲拳技、拳理，鼓励我不管多忙，别把功夫放下。当时农村生活困难，师傅来我家，多数时候自己带饭菜。我们陪着一起吃，我是师傅正式收的几个学生之一，所以我深知师傅教我们不容易，我的鞋子练坏了，都是师傅拿钱给我买的，我只有好好练功，回报师恩。随着时光的流逝，也经历了武行里的风风雨雨，接待过一些这行人，怎么说呢，如果说善意交流难分出胜负，动真格的还伤人。有时与对方动手你一留情，手—停的瞬间便被对方击中，对方不留情。武行但凡能出来挑战的，谁都有点真功夫。打了他他还请别人找你较量，回过头来看。还是我们师傅讲的对，争强者多易伤，练武强体增智，学而无涯，争强者受害，武人得不偿失。近些年随着年龄增长，把输赢看淡了，悟出了，这行不出名最好，出了名后更要慎重，不能伤别人，也不能使自己受伤。谁都知道天下武功没有不好的门派，只有功夫练不到的弟子，人外有人，所以不敢懈怠。
　　武学这一行是个大学问，虽说天下武学道理相通，但各家都有自己的精专之处，所以说自然天成为最佳境界。一个大的学科千年传承不衰，靠的是文化底蕴深厚。道家代代传承，归根是养性修命，靠的是道武相扶，儒家靠的是儒武相扶，佛家靠的是佛武相扶，兵家是兵武相扶。那么，不管是道家、儒家、佛家、兵家，总的说武学根在周易。周易又是中国古代医学之根，道家又是周易的创始，道医同源，武学与古代医学关系密不可分，博大精深。今天，面对武功的发展，在近百年来，传统拳法很多已经失传了，这对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是无法估量的损失。因为要想立足世界民族之林，首先要振兴民族文化，面对民族复兴、文化复兴，传统文化是中华文化之根，传统武术在传统文化中占有一定的位置，为了把它传承下去，就得努力练习。作为我本人所继承的东西不管同行们怎样认识，我要遵师所托，尽我所能，留给后人。但是朋友们的评价，我实在是不敢当。因为我毕竟还得通过创业来满足家庭生活。在衣食无忧的前提下，才能谈到为民族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要说我勤奋努力能吃苦，这是因习武改变了我软弱的本性，造就了持之以恒的奋斗精神，习武扶体增智获得事业有成。是时代给了我机会，自强不息，尊重文化，造就了我本人的性格。
　　
　　问：“王家的枪，戴家的手，左二把的弹腿天下走。”请问王家枪中的王正卿先生是天罡绵掌拳祖师吗?
　　答：2006年9月份我到山西平遥古城去了一趟，当时有两个目的，一是到孟守信师祖家乡了解一些情况，二是给师祖镖局赠书。到平遥是9月26日下午5点多，当时，我一下车有一个小伙招呼我，问我到哪去。我说到平遥镖局，他开车送我，言谈中知道我去镖局赠书，他很愿意帮我办这件事。到镖局时负责人不在，我让他把我送到我师祖的家乡，他说你先别去那，先到我们平遥武术教练范老师那，让他出面帮你办这件事，我同意了。见到范师傅一说来意，他很高兴，范师傅请我下场练了天罡绵掌拳，然后，范师傅下场又练了一遍，我们两人练的基本差不多。谈到对打、散打，范师傅说，孟师祖民国时期从哈尔滨回平遥一年多就得病去世了，平遥本地现在会打绵掌拳的不少，会对打的有点东西的却不多，范师傅又介绍说太原挖掘传统武术有个专门组织对绵掌拳进行研究，也没找到正式的东西，他劝我要到风景区旅游几天，如果不想看风景就回去，谈话问又提到拳种在当地的传承，王正卿师祖传的天罡绵掌拳是道家所传，朱铁公是王师祖的学生，郝师祖是铁公的学生。孟守信师祖跟随郝师祖访遍半个中国武林的各门派，天罡绵掌拳是在路途中传给孟师祖的，孟师祖到哈尔滨讲学，民国14年到19年(1925－1930年)，接待完美国一个拳击访问团，大败美国拳击手以后才回到山西，建了武馆教学时间不到一年就辞世了。山西本地没有完整的传承，也说明了这一点。近代传承基本清晰，远古时代传承是侯明远师傅讲给我的，还需考证。在山西所见所闻，与掌门人侯明远老师生前讲的基本吻合，如果没有师傅的嘱托，天罡绵掌拳真的失传了，根据以上情况，天罡绵掌拳的完整传承，就在哈尔滨。如果全国还有其他传承之脉，我希望共同研究，以补我个人能力的不足之处，使天罡绵掌拳更完整地留给后人。
　　
　　问：怎样评价天罡绵掌拳，才算最中肯、最到位?
　　答：天罡绵掌拳历史久远，在千年传承中。因秘传的原因得到真传的很少，从古至今武林中人大多数只知其名。不识其拳。
　　就天罡绵掌拳来说，从基本八式到三十六式套路，清晰简明，自创始至今，写成书以前，一直是秘传拳法，我学的时候也没几个人练这套拳，老师不教这趟拳。这趟拳在中国武林有过历史性贡献，基本八式，拳法的刚柔相济法与行云流水法，对打攻防不离人体穴位，步无乱动、手无虚出，一式变三招，精巧奥妙，变化无穷，被古人传说为拳法绝技，在后来演变出部分其他拳种，是什么拳，我不能公开讲，留给国家有关研究部门来解答这个问题。
　　在今天，作为天罡绵掌拳传人，我不能评价这趟拳法，因为中国武术博大精深，能经得起历史检验而传承至今的东西，都不是哪一个人能评价的，中国武术文化底蕴深厚，各门派都有自己的精专之处。评价天罡绵掌拳，这个问题应该留给武林前辈以及武术爱好者，我要说只能说前人创始传承功德无量，把它如此完整、系统地留给后人，使我感师恩而无以为报。我认为这套拳法，将是整个武术长拳门，传统短打技法认识的里程碑。其打踢摔拿，错闪腾挪，贴拥挤靠的技法对人体的内在能力的有效运用，腰腿胯肩的变化转换，紧密与短打技法结合，有效的发挥手眼身法步、肩肘胯膝之能，尤其是这套古传拳法，刚柔相济法、行云流水法以精气神为主，内外三合，最后练到手脚的两心相印，练熟开门手一、二、三手的多种技法对打，领会攻防内意，练到灵觉化自变，精妙心气知的境界，定会使练习者终身受益，到那个时候，让历史来评价天罡绵掌拳吧!
　　
　　问：天罡绵掌拳最易被人曲解，误解的是什么?
　　答：这个问题要从源头说起，什么事都离不开时代背景，王正卿师祖，他是少林弟子，先师把绵掌拳传给他，他的拳法就成了少林拳。天罡拳是道家的，这在历史上都有记载，那么因这个拳法秘传，不被人们所了解。从歌谣上分析，其他绵掌或面掌，无论技法如何，我们不去评说，从三十六式总歌上看，没有哪个相近名称拳法，能与天罡绵掌相提并论，因为其他拳也不是三十六式，一式三招，刚柔相济和行云流水的两种技法，天人合一的运动理念。还有一点就是一提绵掌拳，给人的感觉是说不清，总的来说，别的绵掌或面掌，我不能评说，天罡绵掌拳内涵我师傅说是三个意思。
　　第一层意思是人身真意运转和永存。第二层意思是连续不断变化的掌拳。三是精气神融为一体。化为感知，自如运用使拳技自然天成，变化无穷，还有技法上民间传得很神。我说一句公道话，无非是内外合一，虚实归一，抖劲生雷，招式不离人体穴位，文化底蕴深厚，技法严紧，打外伤内，天罡绵掌拳从基本功到打拳。从开门手到一手、二手、三手，拆手对打，到散打，式式有名，攻防动作清晰简明，完整系统与其他绵掌拳不同，只要它不是三十六式，就不是我们祖师传承下来的，技法也不同。不是一家的东西，各有千秋，也没什么好误解的。
　　
　　问：当年为什么不接受孙铭九先生的建议，向武星李连杰传授天罡绵掌拳?
　　答：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这是上世纪80年代初期，我师弟来我处说，孙铭九大爷让我俩人去把这趟拳表演一下，因为我已经当了农民，生产队不准误工，不上班扣工分，我没去，他看我实在不去，就回去了。隔两天我师弟又来了，和我说孙铭九大爷想让咱俩把绵掌拳传给李连杰，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我说胜祥你愿意去你就去，我不能去。他一听我这样说，吃完午饭就回市里了，这事就撂下了。
　　今天说这话，事有因果，当年选参加全国武术表演赛人员，连打鸭子拳都能选上，练武人都知道。武术象形拳法动作主要来源于猛兽、猛禽的攻击动作和扑食的动作，模仿其动作而形成的武术动作，以龙、虎、豹、鹤、蛇、猴、鹰等动作创编的拳法我都赞成，唯有鸭子拳，使我无法苟同。在大自然中，它就是猛兽、猛禽口中之食，没有什么吃掉对方的能力，那么模仿鸭子动作的拳，请问是干什么的动作，这种拳都能登台展示给世人，我们的千年传承拳法却被说成“这不好看，那不对”，这事放在谁身上能没气，所以也就不愿参与这些事了。
　　另外，李连杰确实练得好，当时红遍大江南北，作为一个农民确实与其身份有别，我个人也不想高攀，现在看来。这也可能是一个错误，当年如果李连杰学了这趟拳法，也可能就不用我今天劳神费力地来向广大武术爱好者介绍天罡绵掌拳了。
　　
　　问：上乘拳术的涵义是多方面的，不仅仅指技击，也指健身和养生。其它种种表现形式。作为绵掌拳的传人，把这一优秀拳法展示给世人，是责无旁贷之事，在这方面，你可有切实可行的措施?
　　答：要说拳术的涵义这问题很大，我只简单谈一下个人浅见，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包罗万象，武功这个支脉。仅是其中之一，如同大海一滴水，这么说不一定恰当。从儒家的仁义理智信来说，是当仁不让，见义勇为，处事以理，胜人以智，所交以信；从道武论理，人生而神灵，阴阳合合于数。五行为金木水火土，在人身与之相对应的是心肝脾肺肾。五脏和谐方能智善。心主精神，肝主魂。脾主信意、肺主魄，肾主智定力，心为神明君主，肝一点善念主散、主谋略、藏血，脾主信意，主吸收精血，肺主魄、主皮毛，肾主智藏龙雷之火，水中一点真阳元气，速度力量技巧都出自肾神，武功以阴阳变化为基，阳刚、阴柔。水火金木互为表里，得中土而成运化，五行合合于道，正合拳法之道，练拳就是练五行。通过形动领气，动作是身体内气运转的外部表现，拳法的动作、形、神是气运用的基本表现。
　　人体骨骼有206块，筋始于爪甲，聚于肘膝，皮肉包联全身，气的运行发于心，瞬息潮血来回，百脉震动，也就是所说的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五行调和。人身体自然强健；五行合，是人谋世间万事之基；五行强，遇敌取之必胜，五脏合；六腑各就其位，人必健康长寿，仁义理智信，自合于五行调和之内，持家做人、做事等，自然体现其中。善智为根，练拳悟道知理，学之无涯，受益始身，人不锻炼是暗耗元气，练也应有度，老年不能过刚，以行云流水法为主，青少年刚柔相济，应根据自己身体来定运动量。
　　至于佛武、兵武、儒武、道武、医武等等都有相通之处，只是说法有别，技法各有所长，各有传承，天罡绵掌拳，虽然写成了书，制成了教学光盘，但是因为历史上传承保密，大多数武术爱好者对这个拳种不了解，因此我在辅导本门师兄弟的前提下，愿意义务为练习者指导，把天罡绵掌拳推广开来，发扬光大。欢迎有识同行参与研究，以便更好的传承。
　　
　　问：师徒如父子这句话，你是怎样认识的，侯明远先生的武学思想和武德观对你而言有何价值，留下了哪些佳言侠行?
　　答：自从我拜侯明远为师以后，从未问过师傅的家事，编者问我这个问题后，我通过电话和侯明远师傅的次子侯一平先生和四女侯修菊女士取得了联系，我请他们介绍一下有关侯师傅的一些情况。
　　侯明远(1912－1999年)，原名侯光照，曾用名侯传凡。原籍山东省招远县金华区(灵山区)侯家村，1912年1月3日(农历十一月十五日)出生于一个农民家庭。侯师傅年轻时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时，热心慈善事业，并且教育子女也要做慈善人，过年时给孩子压岁钱，然后领孩子们去慈善会，告诉他们，还有一些孩子过年吃不上饺子，动员孩子把压岁钱捐给穷苦人，直到工作做通，才领孩子们回家。少年时代因为一次骑自行车发生意外，而导致身体虚弱，为了恢复体力，那时就找到了孟守信师祖，跟他学习武术。孟守信师祖教学严谨，一招一式要求严格，所以，侯师傅那时刻苦磨炼，打下了坚实的基本功，练功十多年，技艺精进，深得绵掌拳要旨。“文化大革命”后，侯师傅上班在江北，他就在那里教了一批学员。这批孩子，生长在农村，能吃苦，勤学苦练，成为天罡绵掌拳新一代真正的传门弟子。侯师傅热心地待他们，练功没有鞋穿，他就给他们买鞋。我就是那时被师傅收在门下开始习武的，在我学习绵掌拳时，师傅的一举一动记忆犹新，虽然师傅深得天罡绵掌拳的要旨，但是他从来不与人争高低，对于同行，师傅总是和气待人，就连萍水相逢的人，师傅也是能帮就帮，从不计较。师傅经常带我到各家武馆和同行们进行切磋和交流，深得同行们的尊敬，有很多同行师傅都表示愿意把他们的东西介绍给我们。我师傅对我讲，要知天下武功之奥妙，首先要知一家奥妙，再学别家东西，就容易接受了，才能变化成自己的东西，让我首先练好绵掌拳。从那时起，我一心练习绵掌拳，加之本家还有六趟架子拳。也没有接受多少外来的东西。再加上器械，就已经觉得东西练得很多了。因为条件所限，后来也没追求其他的东西。侯师傅传授给我六十四卦。我都没学，因为这个，师傅对我很长时间有看法。现在看来，师傅是对的。侯师傅对道家的哲学思想领会的也很深刻，他的教学思想影响了我，他的教学思想使我终身受益。侯师傅为人忠厚持重，待人热诚，承师拳艺，终身习练绵掌拳，身体健壮，精力充沛。终生受益于绵掌拳。他业余传拳不懈，讲究武德，有求学者，谆谆指导，不计报酬，从其学者无不同口赞道。后来，侯师傅尽自己所能，极力宣传经络穴位按摩的保健治病的神奇功效，并且身体力行，为经络不通者，进行穴位按摩和推拿，并且，完全是义务服务，从不收取报酬。由于经络穴位按摩的确有效，加之他有武术的功底，又能精心研究，他的手法和手劲确有独到之处，所以，经他之手给许多人调治好了多年缠身的疾病，也抢救了一些被确定为绝症在死亡边缘的人。找他的人都是人托人来的，登门求医者，络绎不绝，很有名气。
　　1999年春，侯明远师傅离开了人世，享年88岁。侯师傅临终前嘱托我把天罡绵掌拳写成书，留给后人，以便使更多的人能受益，这充分显示出一代武学家的博大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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