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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吾宗南来,本是正道一脉;大江东去,无非古轮余波。 此话从何说起,且看下文分解。 武以寺名,寺以武显,少林寺自来便是禅宗祖庭,功夫圣地。其中的千佛殿脚窝、白衣殿捶谱图,更是少林功夫最具代表性和象征意义的图腾。要一揽少林古轮功夫的风貌,解开古轮功夫的正道南来余波东去之谜,还得从脚窝、壁画说开去。 一、千佛殿的脚窝是怎么留下的?这又可分解为几个子问题,是什么时候产生的,是哪些人留下的,是怎么造成的?如此等等。 千佛殿又名毗卢殿,史载初建于明万历戊子年(1588年),在清末前经过四次大修,即康熙十年(1671年)、雍正十三年(1735年)、乾隆四十年(1775年)、光绪十九年(1893年)。 自建造之初,千佛殿就一直是藏经的地方,直到第三次大修后,才由原来的“藏经阁”转为标准的佛堂,但始终都不是练拳习武的捶把堂。在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洪亮吉撰《登封县志》时,千佛殿还是“藏经阁”。最早关于千佛殿脚窝的记载,见于光绪二十年(1894年)席书锦的《嵩岳游记》:“今后殿壁,绘罗汉手搏像。屋地下陷,深数寸,传为习武场。” 但显然,要在坚实的青砖上留下如此深数寸的脚窝,绝非朝夕之功,也不是三五年的功夫。而48个脚窝,也绝不可能是一个人所留,而是一批人,更可能是一代或几代人。既然是脚窝,就只可能是脚练出来的,而不可能是拳捣出来的。如此功力,也绝不是练寻常拳套功夫所能具有的,必然是很重桩功和内功的功夫。而千佛殿如此庄严的法堂,要能在里面长年习练的人,也绝非普通武僧,只能是有特殊身份的人。脚窝无言,但这一切都启示着后人对脚窝之谜的探解。 下面,先看看脚窝是什么时候产生的。 众所周知,因为天地会、白莲教等会党反清复明活动等历史原因,清政府对民间习武一直采取压制政策,到雍正朝时,少林寺也不得幸免,少林寺“门头房”练功的僧人被朝廷训责为“释门败类”,25座“门头房”被全部拆除。而到乾隆时期,少林武僧演武、传武活动更被视为“邪教”帮凶,被官府全面禁止,少林僧众习武活动自此由公开转入地下。但是否就此转入到千佛殿里了呢?笔者并不这么认为。因为直到乾隆四十年千佛殿第三次大修后,才转移藏经设施,把大厅空出来作为法堂。在此之前,即1775年前,少林僧众是不可能在千佛殿里练功的,没有这么宽敞的地方,而且洪亮吉1786年修史志时,还是称千佛殿为藏经阁,因此甚至可以相信,到1786年时为止,这里还不是练功场所。 千佛殿要成为练功场,至少需要三个条件齐备:第一是千佛殿适合练功,至少场地宽敞空旷,如上所述;第二是外部社会环境压制到极端地步,非如此躲进佛堂练功才安全,因为一般情况下,肯定不会在清净的佛堂里舞拳弄棒的;第三是所练的功夫不便于示人,必须绝密地练,只能关在屋里练而不宜在外面练。这最后一点的理由在于,少林寺内同时练功的人不可能只有48人(脚窝数),因为从白衣殿壁画上所反映的道光八年(1828年)时的演武状况来看,当时习练者之众,绝非一个千佛殿所能容纳得下,也远不止48人。而且这48个脚窝肯定也不是练器械套路之类练出来的,因此可以推测,当48个人在里面练某种功夫时,肯定还有其他人在外面练其他功夫,如拳械套路等。 第一条已详见前述,接下来看看是什么样的外部社会环境,极端到要让僧众们躲在佛殿里练功。 同样是白衣殿壁画的启示,让我们有理由相信,直到道光八年之前,朝廷虽然禁武,但并没有恐怖到让人必须躲在佛堂里练功夫,只要少林寺不公开演武,并不对外传拳,便可相安无事了。由此可以推测的是,在道光八年之前,少林僧众的练功只是封闭进行,而不是秘密,只是在院内,而不是在殿内。直到某些特殊的意外因素,才会改变这种状态。而这个意外的事情,便是道光八年的演武。 道光八年(1828年),满清大员麟庆代河南巡抚杨海梁祭祀中岳,慕名欲观少林绝技,寺僧反复推脱无果,无奈之下不得不让海发、湛谟等高手为之演练。事后得知其为满洲人,担心寺院因此罹祸,主持湛峰和师叔海发等商议后,决定让少林习武转入绝密状态。从此只是晚上偷偷练功,白天绝不敢显武,后来相因成惯例,从1846年的《西来堂志善碑》记载来看,直到那时少林寺内还是保持着这种“夜演武略”的特殊练功状态。审慎起见,某些练起来动静太大,比如要发声、震脚的功夫,演练的地方则被安排到偏僻之处,而具有这种特点而且还不宜轻易示人秘密传承的功夫,则就被安排到偏僻之处的屋里关起门来练了。千佛殿位于少林寺内最后面,恰好具备这样的客观优势。 同时为了双重保险,还把武僧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留守寺内,另一部分散布到少林寺的下院去,比如当时参与演武最出众显眼的海发、湛谟师徒一系就被转移到偏僻的下院石沟寺去了。至今石沟寺里还有海发、湛谟于道光十年(1830年)立的《重修石沟寺碑记》。 试想,如果不是发生重大的事情,不是经过审慎思考后的战略决策,德高望重的海发老和尚,作为少林寺主持的师叔,并且在少林寺已经生活了数十年,怎么会突然迁往极其偏僻封闭的荒山中的破庙石沟寺呢?而且时间恰好如此巧合的发生在道光八年之后? 隐于石沟寺后,海发、湛谟除了重修寺庙外,还在寺院北侧挖了几孔窑洞作为秘密练武场所。这几孔现今犹存的古窑洞,又再次启发了我们对千佛殿脚窝的思索。在这么封闭的山野里,在如此人迹罕至、香火不盛的小庙里,即使光天化日下练功,也不用担心有朝廷密探会闻到风声去告密,那为什么还要如此费周折地挖几孔窑洞来练功呢?唯一能解释得通的是,挖窑洞练功,不是为了防朝廷,而是为了防寺里的同门,因为要练的功夫很绝密,不能给一般僧众看见。这个谜底为六年后出家来此的小和尚寂勤(吴古轮)所揭晓。师父湛谟很喜爱年少的寂勤,倾心传授各种少林功夫,但从不让他走近那几孔窑洞。直到几年后某天深夜,寂勤因为肚子不舒服起夜,听到窑洞里传来奇怪的吼声,偷偷潜进窥视,才发现师爷、师父和几个师兄在秘练一种从未见过的功夫。后来他一直偷偷学练,一直偷学了三年后才偶然被师父得知,当谟公发现他偷学的比那些耳提面命练了多年的师兄还好时,知道此子资质绝佳,于是从此倾心打造,并第一次告诉寂勤,此秘功名叫心意把,乃少林寺的无上禅功。 石沟寺尚且如此,作为朝廷密切监视着的少林寺,其情况便可想而知了。因此,可以相信,千佛殿的脚窝应该是道光八年(1828年)以后的事情了,也就是形成时间应该在1828年至1894年席书锦游玩嵩岳的66年间。而且,海发、湛谟、寂勤三代人在石沟寺前后练了二十来年,也没在窑洞里留下脚窝,足可推定,要在千佛殿那样坚硬的地面上留下如此深的脚窝,没有个三四十年的时间恐怕很难。 时间范围或许还可以进一步缩小。据登封史志办主任吕宏军先生考证,道光二十六年,即1846年,李嵩阳撰《西来堂志善碑》(今存少林寺),记载了武僧湛声等练武情况:“余自祝发禅门,禀师敬之重,修弟子之职,昼习经典,夜演武略,亦祗恪守,少林宗风,修文不废武备耳!”在如此经典历史文献中,却只字未提到脚窝一事,那么是否可以推测当时脚窝还没形成呢?诚如是,则脚窝真正形成的时间段,应该限定在1846年到1894年的四十多年间里了。 至此可作如下小结:脚窝的形成时间,肯定在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后,在光绪二十年(1894年)前。基本可以断定是在道光八年(1828年)后,大致可以推定是在道光二十六年,即1846年之后。 由于1928年少林大火后所有典籍文献焚毁殆尽,现在只能面对此孤证作怅想却无法论断了。但是顺着这样的线索,可以进一步探求其它的谜底。 二、脚窝是谁留下的,是练什么功夫留下的,意味着什么呢? 可以肯定的是,脚窝不是一人练出来的,也不只是48个人练出来的,而且也不只是一代武僧练出来的。脚窝的创造者,作为一个集体,大致可分为三代,第一代在那里练但没留下明显的痕迹,第二代逐渐练出初步的脚窝,第三代又进一步加深,直到练成深达数寸的脚坑。虽然脚窝的成形加深主要是在1828年至1894年之七十余年间,但并不意味着创造者就只限于这个时间段内的武僧,也许他们前面的师父、师爷们,为了练某种绝密功夫,早就在这里下工夫了。而且要练出这样的结果,他们所付出的不仅仅只是汗水,有的因为练功不得法或者纳劲憋气急于求成,可能把腿练坏了,把身练残了,把五脏六腑练出血了。现在,所有的创造者都已经溶入历史尘烟中,他们的姓名不可考、英姿不可见,但他们的雄风、精神、毅力却永远沉淀在这些脚窝中,足以让所有少林后学以之为勉,发奋自雄。 世人皆知,演练少林功夫,有柔与刚、动与静之分,要在如此坚硬的青砖地面上留下坑来,首先可以排除那些柔练、静练的功夫。而刚猛的功夫又有内刚外刚两种,那些只靠肢体刚猛的功夫显然无法完成这个使命,否则不知要震坏多少双腿,练残多少身体。只有那种内外合一、精气神形高度合一的高深内功,才可能既踩出坑来又不伤害身体,而且这种功夫还得有跺脚发力的动作,而且根据上文分析,应该还要发声,还是秘传,一般武僧不得习练。如此来看,符合条件的功夫就所剩无几了。经前人潜心考证,包括已故少林方丈德禅、行正等亲口证实,结论是心意把。是的,从学术特征和功力上来说,也只有心意把才可能具备这种功效。也只有心意把这种需要外防朝廷、内避同门的绝学才需要关起门来如此秘练。此前多年,曾有好事者主观臆测,认为是站桩站出来的。但少林原传桩法中,没有哪一种桩功在站桩时需要如此反复跺脚的,也没有那种桩功会让地面受到如此大的强力撞击。 但是心意把历来传习者甚少,平时都是单传独自练,如此多人挤在佛堂里同时用工夫的情形,只能在上述特殊年代才可能出现,那段时间,少林寺内年富力强的武僧主要是湛、寂、淳三代。再基于如此史实,完全可以断定,古轮公(寂勤)必然是脚窝的主要创造者之一。 古轮公,法号寂勤,1831年出生在少室山阴偃师市佛光乡杨树庙,五岁出家石沟寺,礼湛谟大师为师,随师习练十六载后,已经功精技纯。为让他功夫层楼再上,谟公又安排他回到少林寺内继续修炼,时为1852年前后,就是《西来堂志善碑》记载“夜观武略”后的五六年时节。此后直到同治八年(1870年)奉命打出山门还俗山野为止,整个近二十年都是呆在少林寺的,这个时段,如上文分析所知,也正是脚窝形成的主要时期。 关键的是,这时的吴古轮不仅仅是二三十岁、狠下苦功,而且因为他是心意把绝学的嫡传者,更是那一代弟子中功夫最好之人。如果他不在千佛殿里练心意把,还有谁有资格进去练呢? 当然,要证明他是心意把绝学嫡传者很容易,因为后来的吴山林、张庆贺、释德建、吴南方等人的心意把都是从他那里传承下来的。但要证明他是那一代弟子中功夫最杰出之人,则还要进一步从白衣殿壁画、寂勤打出山门等说起。 三、为什么会有白衣殿壁画,是谁画的,反映了什么样的历史事实,里面演武者是谁,打的什么拳,对后世有何影响? 少林寺白衣殿壁画,其中东壁上画的是唐初十三棍僧助秦王李世民、元末少林神僧紧那罗御红巾军等传奇故事,北壁上描绘的就是道光八年麟庆看演武的场面,全是徒手打斗,而南壁则是器械和对练的内容。南、北壁两幅壁画,精确传神地展现了少林功夫的丰富内容、精彩风貌,白衣殿亦因此被称为“捶谱殿”。 北壁上的手搏图,展示的是少林最精华的六合拳及无上禅功心意把绝学部分,从外向里看是六合,从里向外看则是心意,诸多少林拳的精密要诀都活灵活现地体现其中,“捶谱”之说就是因此而来,并且还有“校拳图”之誉。南北两壁上的图画与千佛殿的脚窝,如双峰对峙,是少林真功夫的最好证明,其中尤以北壁画为重要。 关于这幅画,有很多确定了的事实,已经无须再考证推论了: 此画是重现道光八年的演武盛况。作画之时,因为当年演武僧人如海发公已经圆寂,湛谟公已经年迈,因此由寂勤和师叔湛举“领衔主演”,就像后来拍电影一样。只是这部“电影”的体现形式是壁画,演员是少林武僧本身,故事内容是以麟庆演武之旧事为名,以记载体现少林功夫真谛为实,是原汁原味的“少林寺”,比后来那部轰动全国的经典电影《少林寺》还早了一百多年。 之所以说寂勤和湛举“领衔主演”,从捶谱图中诸僧的位置就能看出来,正面最中央的位置,蓝袍白面推掌者即为寂勤,寂勤前面便是红面黑须的湛举公,正扣住一小沙弥手腕举掌欲打,而举公左侧,则是被寂勤推掌击得飞跌丈外的小僧刚刚倒地。曾经有不懂此画者,说这一小组图画表现的意思是举公以一敌三,放倒了一个,扣住了一个,第三个还在飞奔来救的路上,实为大谬。 除了画中位置外。从“镜头”的聚焦也能看出,整幅壁画,除了这一小部分具有完整的故事情节外,其它部分全部只是招式演练和拳架造型,就像电影上的跑龙套一样,只露面却没台词。而且就从露面这一点来说,其他“演员”只是被镜头扫了一下,只留下一个大概的动作,五官轮廓可有可无,有的只是在脖子上画了个不规则的圆圈,就表示这是一个人脑袋了。而对寂勤和湛举,则是完全的特写、大写镜头,精细到纤末毕具。不仅眼神如此清晰,不仅寂勤那清秀的胡须刻画得栩栩如生,甚至连外凸的肚脐眼都给了个特写“镜头”。这一切,都足以证明寂勤、湛举的主演地位了。 其实笔墨浓疏上的如此安排,也是属于人之常情,如果大家知道此画作者吴哥,正是寂勤的得意弟子,便完全可以理解了。这作者之说,可不是古轮派传人附会杜撰的,其人练功用的双勾镰,现在还保存在古轮公玄孙吴南方师父手中呢。 就像李连杰之所以担纲主演《少林寺》,正是因为他是全国武术五连冠,从寂勤的担纲主演这一点,我们完全可以推定,他在当时寺内武僧中,功夫应该是最好的,即使不是最好,也至少是最好者之一,而且肯定是最佳的嫡传者,这将从他打出山门的史实得到进一步佐证。至此已经可以完全断定,在千佛殿里秘密下苦功夫的人绝对有他,他是千佛殿脚窝的主要创造者之一。 这就意味着,寂勤公在千佛殿脚窝、自衣殿壁画这两大千古绝代的最佳功夫“电影”中,都是主演者,在前者是主演之一,而在后者却是担纲主演了。 从千佛殿脚窝,可以管窥后来的古轮功夫的功力和下盘桩功的特色、以及无上禅功心意把那难以想象的威力;而从白衣殿壁画,则可以得窥古轮功夫的丰动神韵。如果世人知道,当今世上,只有古轮功夫第四代嫡传的释德建、吴南方两位师父掌握真正的心意把,只有这两位师父能原汁原味地演示出白衣殿捶谱图上的功夫,也只有这两位师父练功时是那样的鼓腮瞪眼,藏头缩尾、吊臀摆尾,便知道此论绝非臆测了。 四、捶谱图成于何时?为什么要画此壁画,与寂勤还俗山野有什么关系? 北壁上的捶谱图,成图具体年代已经不可考,但却可以限定在很小的一个时间范围内。此图的另一个很好的特点是,充分体现了演武者的年龄结构,仔细看来,略可分为四个年龄段,一是如湛举公这样的老年,估计年龄在六十出头;二是中年武僧,年龄在四五十;三是青壮年,年龄在三四十左右;四是青少年的小沙弥,十几二十岁的样子。与其它武僧对比可发现,寂勤应该处于第三梯队,即三四十岁左右。寂勤于同治八年(1870年)打出山门时虚岁刚满四十。因此,此画应该成于1860到1870年间。那么到底是成于这十年的前期、中期,还是后期呢?笔者认为后期的可能性最大,很可能就是在1870年的前一年。之所以如此判断,是基于笔者对成画原因的判断。 关于为什么少林寺要画这两幅手搏、兵器对打图,迄今一直是个谜。 因为从白衣殿壁画的组成素材来看,其主体都是少林历史上最重要的历史事迹,比如十三棍僧救唐王、紧那罗王退后巾、小山和尚率众抗倭等。与这些重大历史事迹相比,麟庆观演武这么一个小小插曲,实在不值得如此大书特书。 如果是为了宣扬文化,那么少林是禅不是拳,作为禅宗祖庭,却没有一幅关于禅的壁画,而且在已经有了前面三幅与武相关的壁画后,还要在南、北两壁再添此两幅图,实在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难道少林寺是想刻意向历史和世人表明自己是拳棒祖庭吗? 再者,就算是少林想彰武,想我武维扬,但也不至于此。无论是十三棍僧,还是小山抗倭,都是以故事为主,对于功夫并没有刻意呈现,而这两幅画的主角却纯粹是功夫,麟庆观看演武的故事已经淡化成只是一个背景和引子了,这与其它四幅画一贯的风格极为不协调。试想一殿之中,却存在着风格如此不统一的两种画,这在古今中外的庙宇、道观、教堂、石窟里应该都是绝无仅有的了。 最后,心意把历来秘为少林珍宝,严禁向外显露分毫,甚至很多和尚在少林寺习武数十年,或者出家一辈子都未得一见踪影,现在却原汁原味地画在墙上,这不是很令人费解吗? 最关键的是,这么多年来一直秘密练功,唯恐被朝廷知道,但现在却如此招摇过市地显露,似乎生怕前来朝拜的香客看不见,生怕朝廷不知道少林寺还在练武一般。要知道,朝廷还没对少林寺的习武解禁啊。既然敢冒着犯禁的危险来画,那为什么不早点画,在海发、湛谟等当年演武诸辈还健在还能动时来画,由他们本人继续演示不是更好吗?是否现在朝廷压制得不那么严了,画出来没什么风险呢?但从后来湛谟要寂勤打出山门保存绝学的举动来看,此时少林寺被压制得还相当严重,风险还非常巨大。那是否湛谟一辈贪慕虚名,想在白衣殿上画上这幅画,向后世展示自己的心意把高深功夫,以便自己将来千古流芳呢?而且为此还不惜连累整个寺院遭受株连查禁!如果是这样的话,此后谟公含泪安排寂勤还俗就实在解释不通了。 这一切,不都很奇怪吗?因此,从记录史实、宣传文化等常见的角度都无法解释。笔者思前想后,觉得唯一可能的一个原因,就是少林寺真的想以此为载体,把少林真传绝学保留下去。之所以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违背心意把不外露的寺规画出来,一定是非如此不能保存了。可以想象,当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少林寺面临着比道光八年那次更大的风险,甚至可能会遭受灭顶之灾,少林功夫从此断绝了。关于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比如是否与农民起义勾结等,因为笔者无更多资料,限于篇幅,暂时不深究。但历史上,从上世纪50年代初到60年代末,正是太平天国起义、捻军起义席卷中国的时候,历史记载,仅同治元年(1862年),捻军西征,三月至九月便两次过登封县境。可以想象,与少林不会没有瓜葛。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能理解为什么会安排寂勤打出山门去保存少林之根了。由此还可进一步分析,画捶谱图与安排寂勤还俗,是同一计划上的两步棋,是双保险,目的都是为了保存少林根恒,这就如道光八年后,一部分人去下院,一部分人隐进千佛殿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白衣殿成画年代,可能就在寂勤还俗的前一年,即同治七年(1869年)。弟子吴哥画完画后,也跟随师父一起离开了少林,遁隐山林去了。 此前,关于寂勤还俗的说法还有另外两种:一是说俗家有事,于是他便还俗了;二是说为了画这幅壁画,寂勤和湛举等合手演示,此事惊动朝廷,于是师父安排他还俗。现在来看,都是经不起推敲的。因为俗家有事便还俗了,这和寂勤公三十五年如一日地在少林寺静心苦修的风格与恒心不符合。俗家能有什么大事大到非得他还俗不可呢?他是学了心意把,按寺规不能带出寺院的啊,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让他甚至宁愿违规也要还俗呢?或者是他与少林寺发生了矛盾,仇恨少林寺,一天也不愿意在里面呆了?或者是他凡心萌动,想还俗娶妻生子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不会此后一生一直要还法少林,临死还要儿子吴山林继承此遗命,最后代代相传了一百多年。从少林寺出来的人海了去,有哪家哪脉是如此一代又一代地背负着一个还法少林的沉重包袱啊?如果连在少林寺清修的寂寞都耐不住,他还俗后怎么还耐得住后面几十年的山野清贫和寂寞,还作为宗风一样要后代一代代的苦修隐修?如果说因为演示的事情惊动朝廷而被形势所迫,那也不至于非得打出山门还俗,完全可以像谟公他们当年那样迁避下院即可。而且合手演示的僧众如此多,仅担纲主演的就有他和湛举,为什么结果只有他一人打出山门还俗,其他人都不怕朝廷查处吗? 所以,唯一的解释还是古轮派后面一百多年所代代相承的那个历史使命:保存少林之根,以便将来条件许可时还法少林。 只有这个理由而不是其它原因,才能进一步解释为什么寂勤是少林寺历史上最后一个打出山门的武僧,是晚清唯一打出山门的武僧,也才能解释为什么他走时居然还能带走擂台战术、少林医学、心意把、古拳谱等众多珍贵秘籍。此前那些出门的人,无论是打出、逃出、赶出门的,都是赤条条的净身出门,从来没有人像寂勤一样能携带如此最珍贵的秘宝出门的。当然,逻辑上也不排除这些都是他偷窃的,但如果是这样,就不会有此后百年还法的事情了。 至此可以小结:白衣殿壁画由寂勤弟子吴哥所绘,成画年代很可能在1860至1870年间,极可能是1869年左右,画此画与寂勤还俗一样,是为保留少林之根而做的战略安排。壁画是静态保存,而寂勤及其后代则是活化石,用身体和生命去保存。 五、为什么选寂勤打出山门,是谁命他打出山门? 基于上述探讨结论,寂勤打出山门的原因也毋庸赘述了。但接下来的问题是,如此诸多武僧,为什么单单选中了他来承担这个使命呢? 仅从年龄上是说不通的,因为从壁画上来看,三四十岁、四五十岁的武僧还有不少,个个都是年富力强,在当打之年。从师徒传承关系来看,东南西北四院,各院应该都有高手,比如湛举师叔所在的西院,怎么就偏偏轮到他所在的南院,而且师父湛谟公的传人肯定也不只他一人,怎么就单独选择了他?要知道,作为保存少林之根如此事关少林寺命运的重大事件,对执行者的选取,肯定不是拍脑袋就随便定,也不会是抓阄定的,更不会是师父湛谟偏心而定的,而是寺里管理层集体密谈反复斟酌所选定的。 这是一个孤胆苦悬的任务,只有品行、意志、智慧、修为等都齐备的人才能担当。从技艺来看,其人必须全面掌握了少林禅武医精髓,只通一隅偏执一端者肯定不行。从修为上来说,其人功夫必须是最杰出者,是对禅武医精髓真谛掌握最准确的人,选一个庸手或者中手,自己都没体悟到真谛,保管一下拳谱资料还可,但要保存禅武医法脉却断断不能胜任。这样的人,在当时寺内武僧中可谓凤毛麟角,于是历史便选择了寂勤,只有他才能承担这个任务,只有他才能完成这个使命。后来的史实也证明了当初决策者的眼力。 由此也可断定。安排他打出山门还俗隐居的,不应该仅仅只是师父湛谟的意思,而是整个少林寺的决策。让其保存的不仅仅是少林寺南院的绝学,不仅仅是永化堂的根底,而是保存整个少林寺之根。因此,他出山时才能带走那么多的经典秘籍。虽然百年后的今天,其它三院都逐渐走上了竞技化武术的道路,只有古轮公这来自南院的一支法脉还保持着原传古貌,但并不意味着当时的时候,其它三院就不懂心意把了,因为湛举公便是西院的,而且后来的恒林、妙兴等著名高手也都不是南院弟子。但可以肯定是,禅医一脉从南院开山始祖无言正道公开创,整个永化堂代代传续发展,比起其它三院来说要精深得多,因此,如果说少林精髓是禅武医,那南院是主要代表,应该是可以成立的。而寂勤还俗后带走的是整个少林的精髓,也是能够成立的。 到此还可以进一步探问,如果是为了保存少林之根而命他打出山门,那为什么不让多几个武僧打出山门呢,那样保存的把握不是更大吗?不是成了多保险吗? 对此笔者认为,这和学术本身有关,因为上述原因,能练好心意把的人本就不多,而能全面掌握禅武医精髓的就更少了。因为古代封闭保守的传承制度,东南西北四院间,学术藩篱还是很多的,虽然同处一寺里,但互相之间的学术交流并非那么公开、自由。寂勤能被选中,除了他本身的素质外,也得益于他出家于南院的历史机缘。此外,也不排除是因为少林寺管理者们怕因此而失控,以至于心意把等绝学在民间传开。 探讨至此,可以肯定的是,古轮派一脉所传的少林禅武医,乃少林寺真正的底蕴和精髓,少林古轮功夫乃是真正的最原始、最正宗、最精华的少林功夫。尤其在二八火厄后,少林寺的文化精髓毁于一旦,世上就只剩古轮公当时带出山门并保存下来的这一支了。 六、那么,什么是少林古轮功夫,是否就是指古轮公当初带出山门时的那些少林功夫,其与少林禅武医是一回事吗,仅仅只限于一种拳法吗? 少林古轮功夫,是古轮公还俗后开创的古轮法脉的功夫的统称。 少林古轮功夫与少林禅武医的关系,是母与子、母体与载体的关系,古轮功夫既是少林禅武医的主要组成部分,又是少林禅武医的最主要的载体。其内在精神实质是禅武医,其功夫本质特征是禅武合一,是禅拳。 之所以要单独把古轮功夫这个概念提出来,既是为了纪念古轮公及后来诸宗师的无上功德,也是应发展实践所需,以更好地在世修阶段发扬禅武医。因为禅武医是种文化,混沌而广大,如果没有方便法门的话,后来者想学习只能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而在禅、武、医三者中,最好的方便法门便是武了,以武人禅、以武明医历来便是学习禅武医的不二法门,当初庆贺公、释德建本来只是想学医;但是结果都不约而同的是从武人手才登堂入室进入禅武医殿堂的。整个古轮派四代百余年的历史也表明,以武人手是唯一正道,不二真理。为此,才专门提出少林古轮功夫,以为后来者指明修行的道路。 要进一步理解古轮功夫,还应该从三个角度来看问题。 首先,古轮功夫是个历史的概念,因为历史原因而产生,所以也要历史地看待。历史来看,其源于少林禅宗祖庭,根源是千年少林的文化,精髓是少林禅武医,最高境界是无上禅功心意把,主要载体是古轮公打出山门时所带走的一系列功、技、法、术等体系。具体来说,主要是指无言正道公所开创的南院永化堂一支。 其次,古轮功夫是个发展的体系,所以也要发展地看待。它包括但不仅限于古轮公打出山门时所带走的那些少林功夫,比如精华之一的“五世剑”,就是吴家五代人(自古轮公至吴南方)的心血的结晶,虽然依然一本于禅功的宗旨,但是却绝非少林寺原来就有的,“五世剑”者,“吴氏剑”也。又如现在已经远播海内外,造福了很多人的“少林内养功”,便是第四代传人释德建、吴南方在古传原传的少林吐纳秘法、易筋经、虚桩、禅医导引等基础上提炼出来的。再如心意把,虽然母式、心法、气化原理等是古轮公所传,但各代传人所推演出来的把法与古轮公的就不会全部一样,而是自具风格。而且在不断传承中,肯定会淘汰一些过时落后的功夫技法,并不断吸纳外界精华,补充自身体悟,从而不断发展至新的高峰。所以,绝不能简单的把少林古轮功夫等同于古轮公当时带走的那些少林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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