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驶进了北京体育学院(原称中央体育学院)大门。体院保卫处的负责同志领着车到了门惠丰的宿舍前。 “门老师!请上车!” 惠丰肩负着特殊教学任务。他感到很自豪,又有点紧张。 听说惠丰要到中南海去教首长的警卫人员武术,他大哥兴奋得不行。“憨儿!你这身衣服不行,怎能进中南海?” “哥!行!”惠丰想,刚毕业,哪来钱制新衣服。 大哥看出了弟弟的心思:“哥给你买!” “中!”但惠丰又一想,“哥!我都参加了工作,哪能再让你破费。” “行了!兄弟有出息了,哥今儿高兴!” 这天,惠丰就是穿着大哥给做的蓝斜纹卡叽中山装—这是当年最流行、最派的干部服。 俗话说:“人着衣来马配鞍。”惠丰本来身材魁伟,腰板挺直,浓眉大眼,炯炯有神,够英俊了!今儿又穿上得体的新中山装,更显得精神、潇洒了! 授“揽月”术 惠丰乘坐的小轿车驶进了中南海东门,一路畅通,不但没有被检查,门卫战士还都打立正。 接待惠丰的是位师长,十分客气。 “门老师辛苦了!战士们听说请您来教他们擒拿格斗术,特别高兴!” 同时,师长对惠丰建议:“我们是部队,而且是中央警卫部队,完全实行军事化管理。您授课时,请按部队的严格要求来要求战士们!” 当惠丰与战士们见面时,战士们列队,行注目礼。他们一水的二十来岁,身材魁梧,眉清目秀,显得特别有精神,有教养。 第一课,门老师对战士们讲了武德及武术的内涵、特征、功能等。当谈到武功时,门老师说:“武术的‘武’字,由两部分组成,止戈为武。首先是‘戈’,一种武器,罢兵休战为‘止’。武,是‘和平的意思’。这个和平有个前提,即用戈去消灭来犯之敌,而制服了敌人后始可换来和平。当前,美帝国主义者与中国人民为敌;台湾的蒋介石贼心不死,还妄想反攻大陆,派遣和潜伏敌特,破坏我们社会主义建设。我们应提高警惕,保卫我们社会主义江山!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 “如何保卫呢?咱就得练好功,练好杀敌的过硬本领。” “你们知道武功的‘功’字是什么意思吗?它是‘工’与‘力’的结合。‘工’即上有‘天’,下有‘地’,中间有一顶天立地的‘人’支撑着!如何能支撑得住,就得借旁边的‘力’。‘力’者,力量也。‘力’从何而来?是一天天勤学苦练出来的。如那些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就是因为他们整天趴在桌边写呀写的,不锻炼身体的结果。” 门老师接着说:“咱们解放军战士,首要的是练好过硬的本领,才能战胜敌人,才能制服坏人,才能完成党和国家交给我们的神圣使命!” “今天我来,就是传授武功给你们。希望你们能刻苦学习,深刻领会,一个个像‘小老虎’似的,不仅要做毛主席的合格战士,而且要做毛主席的优秀战士!” “我讲的这些话,你们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战士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能办得到吗?” “能!”又是斩钉截铁,春雷一般的回答。 门惠丰为了这次到中南海去教战士们的武功,有着十分周密、细致的训练计划,且得到部队首长的认同和赞许。一教就是两年。 “踢打摔拿”是散打的核心内容,是擒拿格斗的精髓。门老师就本着这四项内容,进行基本功的训练。 所谓“四项基本功”,即“手功”“腿功”“桩功”及“周身抗击打能力”。 平常打沙袋、踢木桩,练手的抓劲,练拳的狠劲,练肘的脆劲,练膝的顶劲,练腿的冲劲,练脚的踹劲。练稳劲,要重心下移,稳如铁塔,要做到“站如松,快如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让敌人有喘息的机会。 我人民解放军是一支优秀的革命队伍,练好过硬的杀敌本领是他们的神圣职责。作为中央的警卫部队,练好武功,更具有现实意义。 战士们真练啊!打沙袋,不是十下八下,而是几十几百,甚至上千下;踢木桩,练排打,也是一下一下地不停歇。天热时,练得汗流浃背,像从黑龙潭里擒巨龙刚冒出水面的英雄。最可贵的是寒冬腊月,战士们练起武功来仅穿汗衫短裤,仍是汗流浃背。室外大雪纷飞,“大雪压青松”;室内练得热火朝天,“青松挺且直”! 用句武术的警语来赞扬,那就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试抓“俘虏” 在结业考试中,门老师采用了单兵测试。 门老师命令:“在20分钟内,只能用‘锁喉’的动作,给我抓回一个‘俘虏’来!” 受试的战士领着命令出发,门老师开始计时。 战士机警地环顾四周,静悄悄的,哪来的“俘虏”!他疾速前行,发现拐弯处有一板报栏,文化教员正集中精力在编黑板报,一笔一画地在板书。四周是那样祥和宁静,哪知一阵秋风扫落叶似的,突然他被身后扑上来的人卡住了喉咙,不由分说地被来人拖走了。 这时,从侧面走过一个干部见此情景,以关注的目光询问:“咋的啦?” “我抓住了一个‘俘虏’!” 这是我们警卫战士在练克敌制胜的过硬本领!这位干部理解了,不由得笑了! “报告!‘俘虏’抓到!请您指示下!” 惠丰一看战士以雷霆万钧之势,把“俘虏”卡得不能言语,直翻白眼,万分狼狈,他会心地笑了。 “松开!” “俘虏”喘着粗气,六神无主地直瞅着这个战士。 惠丰忙上前去与“俘虏”握手,一再表示歉意,还随手给“俘虏”倒了一杯茶:“对不起,让您受惊了!我对战士们正进行结业考试。这是其中的一个科目。” “教员同志!有所冒犯,请您原谅!”这位战士毕恭毕敬地给教员立正、敬礼。 惠丰为了测出战士的实战能力,就向教员询问:“他‘抓’您以前,您知道吗?” “一点儿也不知道!”教员心平气和地回答:“我正在集中精力编黑板报。” 惠丰转身对这位战士宣布:“这个科目,你算是通过了!” 随后,惠丰又命令另一位战士用别臂擒敌…… 总之,踢打摔拿步步有招。惠丰说:“平时在学校上课也讲‘踢打摔拿’,但‘拿’教得少。因在学校里,弄得不好,往往会出现伤害事故。可在部队,在敌我斗争中,‘拿’是很主要的科目。平常与战友相互配合表演,那是另一码事了。” 他又说:“对敌斗争,就得一招制敌。因为,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你一招制服不了敌人,就有可能被敌人给消灭了。 有时在顽强的敌人面前,你一招未制服他,就得马上给他第二招、第三招……” 惠丰还说:“你光练技术,没有实力也不行,还得有深厚的武功。假如你有一手抓劲,在与敌人肉搏时,就可使劲抓他身体的某个部分,手指头就能抓到敌人的肉里,在他疼痛难忍的瞬间,即会下意识地放松战斗意志,咱就可以赢得时间,使用其他招术来制服敌人。”
这时,惠丰给战士们回顾了少年时一件见义勇为的事。惠丰说:“在中学操场上,见一小同学受欺负,我好言相劝,反而被那欺负人的大同学骂得狗血喷头。我一急,抓住那大同学的膀子:‘你怎么这样不讲理,走!到教务处评理去。’那位大同学马上瘫倒在地,嗷嗷直叫:‘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我一松手,那位同学膀上就显出了五个指印,都发紫了。”我说:“那是我不经意地,因义愤手下重了。可那个同学自此不再撒泼了!” 战士们听得津津有味,一股进一步学习武功的强烈愿望油然而生。 脸红时刻 警卫处的领导们十分敬重门老师,从不干扰他的教学与训练计划,总是动员指战员们一心一意地跟门老师学习。因门老师教学特别辛苦,在生活上还予以特别照顾。 那时正是我国“三年自然灾害”的后期,全国人民生活都比较困难,吃定量,吃代食。部队首长认为门老师教学辛苦,运动量大,就单独给门老师开小灶。每餐都有荤菜,不是炒鸡蛋,就是吃活鱼或猪肉之类;主食也不受定量的限制,足有半斤重的白面馒头,一端上来就是两个。炊事员同志还一再说:“老师!不够请再添。” 惠丰说:“我在家和学校,当年哪吃过这样好的伙食。在部队食堂单开小灶,我很是不好意思。因警卫战士和他们的领导,都没有吃鸡蛋,也没有吃活鱼或猪肉之类。” 因此,惠丰一再要求,要与战士们同甘共苦,吃一样的伙食,但都被首长婉言回绝了。 现在惠丰回想当年的情况,还有一种自豪感和幸福感。但有一件事让他感到脸红。 为改善惠丰的伙食,战士们到后海去捞鱼。那么大的活鲤鱼,烹得香喷喷的。 惠丰说:“我吃着吃着,被一鱼刺卡住了喉管,怎么咽,也咽不下去,怎么吐,也吐不出来!刚吃了半个馒头,就没法再吃了!” “我还生怕战士们知道了!那不是太丢脸啦!” “我只是扯谎,‘下午,我还有课,得马上赶回去。’ 说着说着,惠丰就放下筷子,剩下的馒头,只得撂到盘里了。 “您再忙,也得把饭吃完了走。”接待他的处长苦劝着。 “不行!马上得赶回去。” 处长似有所悟。“那好!”处长即刻去找司机。可司机也正在吃饭。处长下令似地对司机说:“你快点吃!送门老师回学校,下午他还有课。” 为争取时间,小车抄着近路行驶。当小车穿过一小胡同时,发现一辆卡车挡路,正给一大娘家卸白菜。司机按喇叭不行,下车去交涉也不行,因道路太窄,无法让道,惠丰在车里如坐针毡。见此情景,就走了下来,一个箭步,飞身跃到大卡车上,也帮着老人卸开了白菜。“首长都下车帮老人卸菜了!”左邻右舍看热闹的群众见此情景,也都赶来帮忙,三下五除二,一大车白菜就卸完了。 车进学校大门,惠丰指挥司机直奔卫生所。到了门口,忙说:“停!停!我去办点事!” 司机似有所悟:“老师!我扶您去。” “谢谢!不用了。你也不要等了,回去吧。” 司机点点头:“老师,再见!”进了驾驶室。 这是惠丰极为狼狈的一刻。 但他也有辉煌的一幕。 紧靠主席 刚上完课。 “车已备好了。”接待他的处长说:“您先回去准备一下,晚6点钟左右,我们派车去接您,请您到怀仁堂参加文艺晚会,并请您代我们请一位学院领导一道来参加晚会。这是我们首长吩咐的。” 在中南海工作的同志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该问的,你不要问;该你知道的,不问人家也会告诉你。” 惠丰带着这个“哑谜”回到了学校。他犯愁了:“请院里哪位领导去参加才合适呢?” “请钟(师统)院长,不敢去请。当时,自己虽然已当了教师,与钟院长接触并不多。在自己的心目中,院长是老革命,是神圣的,可望而不可及。何况晚会的内容也不清楚。钟院长要问,自己也答不上来。” “找咱系的党总支部书记孙山爽吧!”惠丰寻思着,随着就这样定了。时间不多了,就匆匆忙忙地来到书记家。 “孙书记,请您与我一道到中南海参加一个文艺晚会。”惠丰兴冲冲地说。 “什么时候?什么晚会?还有谁参加?有请吗?怎么去呢?……”书记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惠丰就自己所知,一一作了回答。 他俩欣然地准备着。 惠丰重新刮了胡子,虽然他早上已经刮过。又换上了斜纹卡叽的中山装。书记也收拾得体体面面的,还穿上了他从不轻意穿的呢子大衣。 他们的车进东华门时,两旁站的警卫战士见是老师的专车,都打立正、敬礼,目迎目送的。 看此情景。书记笑着说:“他们都认识你吗?” “这都是我的学生。”惠丰信口答道,心里却感到自豪。书记心里也美滋滋的。 车离怀仁堂不远处停了。 “首长,请下车!”这时,车门打开了,警卫处的领导在那儿迎候着。 沿途都是人群和警卫,秩序井然地鱼贯入场。战士们见了惠丰都立正敬礼。书记见此也感到光荣。 惠丰说:“我们是从西门进入怀仁堂的。部队领导一直领着我们到第6排中间偏东坐下。气氛显得既热烈又严肃。先到场的都静静地在座位上等候着,我和书记也默默地坐在那儿,谁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观众陆续在人场,整个会场也快坐满了。这时,前后左右的人都向东门翘首张望,惠丰他们也随之东望。 不一会儿,进来了几个人,大家都站起来,热烈鼓掌!走在前面的一位身材魁梧,笑盈盈地向大家招手。这时全场沸腾,掌声雷动。惠丰脱口而出: “毛主席!毛主席!” 他早从照片上就认识了“大救星毛主席”!他想:“毛主席呀!没有您老人家哪有我今天!”他随着大伙拼命地鼓掌。 看着,看着,毛主席和他的战友朝惠丰这边走来了。惠丰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主席他们也进了第6排。惠丰激动地说:“主席与我仅隔一个座位,咱们书记紧挨着主席。” 惠丰停了一下,又说:“要是现在,我定会抢向前去跟主席握手!问好! “那时,只是激动又激动,只知道使劲地鼓掌又鼓掌。” “晚会开始,演的是著名话剧《霓红灯下的哨兵》,反映的是上海南京路上好八连的英雄事迹。” “在整个演出过程中,我一会儿看演出,一会儿往右瞅着毛主席。我想,此刻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中华警棍” 后来,北京体育学院又应北京市公安局的邀请,派遣门惠丰老师去训练公安战士擒拿格斗技术。 惠丰以极大的热忱和操劳,做到了学校教学与训练战士两不误。经过两期摸爬滚打的训练,战士们都掌握了一定的武功。在结业之前,举行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汇报表演。 在门老师巧妙的编排下,出现了各式招术的运用。在各类武术基本功的演练后,就运用踢打摔拿的技艺。其中,有拳术,有器械;有单兵演练拳械的,有集体合练拳械的。在格斗中,有一对一的,有一对二、对三、对四的,有徒手对徒手的,有徒手对器械的,也有器械对器械的,还有此器械对彼器械的等等。 汇报表演整整进行了一个小时。 观看表演的首长和战士们,不时地爆发出阵阵掌声和赞扬声。 表演结束时,特请前来观看表演的公安部长彭冲讲话。他也足足地讲了40分钟。 他说:“在热兵器时代,也不要忽略了冷兵器的作用。在特殊的情况下,冷兵器可以起到任何兵器不可替代的作用。在近战或出其不意时,有武功的人,就如虎添冀,稳操胜券。” 停了一停,他又说:“通过这次表演,感到指战员们的武功不凡,生龙活虎,气势压人。常说‘艺高人胆大’,你们真是这样!你们做到了常人难以做到的行动,你们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功夫是练出来的!指战员们辛苦了!向你们表示慰问和敬意。有了你们这支警卫部队,我们就放心了。使首都北京成为世界上最有安全感的大都市!” 他说:“武术,是我国几千年来,逐步萌生、繁衍并发展来的。我们要很好地继承这份优秀的文化遗产。我看今后我们的公安指战员,以及我们人民解放军,都应该好好学习武术,继承这份优秀的文化遗产,为我们国防建设服务。咱们是否可以不要那些‘洋玩艺’,弘扬我们自己的‘踢打摔拿’,搞我们的‘擒拿格斗’术。外国的警棍,我看可以不进口了,应该有我们自己特色的警棍。武术——就是我们中华的警棍!应有我们自己的一套防身自卫术!” 接着,彭冲同志激动地说:“这儿,我们应该感谢北京体院的门惠丰老师!他为我们指战员悉心授艺,同我们指战员摸爬滚打在一起。今天大家所取得的成就,与门老师对你们的精心教诲是分不开的。我提议,全体起立,向门老 师敬礼!” “听说,门老师也是个苦孩子出身。由于他执著追求武术事业,在党的培养和教育下而成就为当今的‘武林高手’、人民教师、出色的武术教官。我们都要向门老师 学习!” 通过武功训练,公安战士说:“以前我们三个人一起执行任务,都心里没有底,现在一个人执勤也敢动手抓获歹徒。”公安领导机关将公安战士抓获歹徒的战例,写出来登在内部简报上,介绍战士们是怎样运用门老师教的新招术而取胜的,且写得很具体,很生动。门老师看了简报感到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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