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术,从本质上来讲是一种力学运动,如果我们将运用体能和技巧来战胜对手也看作生存的话,那么劳动也是生存手段之一,如将劳作中所运用的技巧移于此,也就成为顺理成章的事了,我们的武林前辈们也的确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譬如挑担时,如果挺起胸膛站着不动,是不是感到担子的分量很重?反之,含胸拔背,利用步法的行进,身形的超落,你可以感觉轻快很多,减少了体能的消耗。所以,五行拳经云:“行如槐虫,起挑担。” 不知大家有没有注意到,铁匠打铁是怎样抡大锤的?首先,脚要踏地;其次,将脚的蹬力由腰贯至握锤的手;锤在空中运行时,身体和手臂尽量放松;最后一点尤为重要,就是当锤砸击铁件时,要向锤头贯力,而不是任由锤头作自由落体运动。太极拳中高探马的发力方法大概于此不无关系。 当你用平锨铲土时,你是不是会用前腿的大腿抵住前手以图省力?武林前辈可能由此悟到太极拳补手动作。 推车时的用力方法,与内家拳的发力颇为相似:脚要蹬地,背要弓起,手臂顶力。 我们再来观察一下农民在使用长把农具工作时用力的瞬间,是双手握把不动呢,还是前手手回滑把?答案是前者。由此可见,我们在用中平枪时前手向回滑把,是不是可能又悖于实战需要?事实上,一些流派的中平枪(如五行擒枪)是不滑把的,而且用铁杆枪,以便于发力、导力。再由此观察,你见过樵夫用软绵绵的柴刀去砍树,农民的镰刀碰到稻草便弯曲吗? 事实上,还有很多在劳动中所运用的技巧被用于武术,例如杠杆原理经常被用于擒拿;斜面省力的方法可以由“错”字诀中领悟;力偶会于摔法中见到;三角形的稳定性有助于加强相持中的力量……所以,说为了生存而劳动又在劳作中创造了武术一点都不过分。 记得在一首诗中有这样两句“骏马行千里,犁田不如牛。坚车能负重,渡河不如舟。”这首诗的本意是人无完人,不可过于苛求。但我们也可以反过来理解,那便是适用于一种工作的能力,未必就完全运用于另一种工作。鹿善跑跳,却敌不过猎豹;野牛力大,却斗不过狮虎。其缘由便在于各有所长。以此推论,劳动技能在向技击转变的过程中,也应作一些修正,它们大体上应该注意以下方面: 首先,应当磨利爪齿。开口与劳动工具最重要的区别是前者适用于攻击的锋利,而且这种锋利是直接指向对手的,即所谓杀伤力;而劳动通常仅仅是对劳动对象的加工整理,而并非为了摧毁它。 其次,劳动对象主要是物,而技击的对象是人。物没有意识,且其性质大体相同,劳动方法可以执一驭十;而人是有意识的,不同的人在精神状态、技击能力等方面差别极大,且人是有思想、会学习、善变化的,因此,技击的方法也当因人而异,斗智斗勇,富于变化,这种对抗性、博弈性是劳动中所缺乏的。 再次,技击较劳动更需要速度。快速移动既是为了攻其不备,也是为了闪展腾挪,因此,武术中的步法、身法是非常关键之处,它既与劳动时有较大的差别,也是易为某些习武者所忽视的地方。 又次,劳动时的发力角度一般多为“正”,而武术的发力角度多走“隅”。劳动的发力节奏多为规律性的,而在技击时则有意使发力节奏不规律。劳动的运动轨迹大多平缓圆滑,而技击时的运动轨迹则力求变化,以使对手防不胜防。 最后,劳动的最终目的是惟一的、固定的,例如制造一枚钉子,就是一枚钉子,而武术在战胜对手这个前提下,却可以分化出多种方法,因此其具体目标可以是多样化的,击头、锁颈、撕耳、挖眼、折臂、踹膝、踩脚……随曲就伸,因地制宜,如长山之蛇,无所不用其极。 懂得劳动创造武术的原理对于研究武术是极其有用的,它不仅能够帮助我们挖掘新的武术技能,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检验我们已有的,甚至是习以为常的武术技法是否真是最佳的?是否还有可以改进的余地? 一个直拳打在沙袋上,沙袋只是微微一晃。如果我们在劳动时,想使这个悬挂的沙袋做大幅度的摆动,我们会怎样用力? 散打时抱住对方的腿,却又摔不倒对方,这时如果你抱住这样一个工件,想将其移出,你应该如何用力? 在摔跤时为什么有时单纯用力偶或杠杆的方式扭摔对手却不奏效,甚至为对方所乘?其原因可能在于完全照搬了劳动技能,而缺少向技击方面的转化。 为了生存,人需要自卫,创造了武术;为了生存而果腹,需要劳作,通过劳动过程,人又悟到武术动作的开发,所以最重要的劳动还是在头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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