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 李万斌
太极拳世所公认为元末明初的武当道士张三丰所创。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代有传人,山西的王宗岳、河南温县赵堡的蒋发、张彦、陈清平,陈家沟的陈长兴、陈发科,以及杨露禅、武禹襄、杨班侯、杨少侯、杨澄甫、吴鉴泉、孙禄堂等等,都是太极拳各流派的精英人物。
太极拳开始广泛传播主要是在清末以后。先有人称“杨无敌”的杨露禅进入端王府教拳,将太极拳传到北京,后又有毛泽东提倡“打太极拳”,加上国家体委大力推广“简化太极拳”和各式规定及传统太极拳,使太极拳逐渐为社会大众所认知。经过近百年的传播与发展,目前习练太极拳的人数众多,呈现出空前繁荣的大好局面。
现今,世界上习练太极拳的人已经过亿,国际武术联合会的一百多个成员国,基本上每个国家都有太极拳组织,国外许多人对于中国功夫的理解,往往就是始于太极拳。
当前,在太极拳蓬勃发展的同时,我们也看到,太极拳的习练正在逐渐趋向体操化。我们可曾深刻地思考,这种模式是否真的有利于传统太极拳的传播?我们是否忽视了太极拳的核心一一技击功夫的修炼?其实太极拳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和影响,完全是因为“杨无敌”实战而名震京华。
一、杨家太极的突出特点是搏击
杨家素有“出手见红”之说。杨澄甫常常“出手一丈八”,并因此折服武林群雄。杨班侯曾向父杨露禅说:“习武者宁争一口气,不服三口血!若孩儿战胜雄县刘,京城或有我父子立足之地。若孩儿败在他手,父亲大人用一领芦席将孩儿裹尸还乡,孩儿来世永不闯荡江湖!”
杨班侯不仅战胜了雄县刘,与各门各派武师比试亦从未失手。当时八卦宗师董海川、形意宗师郭云深、岳氏散手宗师刘士俊、御前扑虎周大惠(即跤王大样子)均在京城。杨式太极若无真实功夫,岂能获“杨无敌”之美誉。
杨澄甫推手之时,不用有形之擒拿手法,而是用意气于无形之中,拿住对方劲路,大喝一声,将对方腾空放出,其发劲之猛,击人之远,无人能及。他在杭州时,频频发劲,将人往墙上弹射,竟然把院内土墙震坍。
杨家太极拳在北京声誉鹊起,乃是杨露禅、杨班侯公与各门各派武师切磋武艺之结果。
人常说,打铁先要本身硬,要获得超人的武功,必须先下特殊、实实在在的,甚至是超常的工夫,就像奥运冠军的成长经历那样,除了吃苦耐劳、流血流汗,拼命的练,别无他途。
二、杨家师徒们“相手”“活桩”
过去,只知道李亦畲曾用过40斤重的铁棍练功,杨班侯驯烈马等故事,但其高超的武技是怎样练到身上的,即身上是如何装艺的,却一概不知,其练功方法即成了密中之秘,今天拜读了瞿世镜先生所著《杨氏太极两岸一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12月第一版)一书,才彻底揭开了这个谜,原来,就是“相手”训练的结果。所谓“相手”训练,事实上就相似于今天奥运冠军的“陪练”,故而使人信服。
杨家太极功夫是练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也不是写出来的,更不是吹捧出来的!。“练拳一要师承,二要悟性,三要苦功,四要相手,缺一不可”。杨家有一整套严密的训练方法。站桩须配合内功心法,有无极桩、虚步桩、马步桩等等。打桩须往有弹性之树干上试用按、挤、靠、肘各种劲法,并且用白蜡杆往树干上反复涮劲。练拳者用木柱或石碑作为打击目标,试验劲力,称为“打桩”。例如,练大捋之靠劲,杨家老辈要练靠打木桩(九宫桩)或树桩;练白蜡杆之粘劲,亦须每日在树桩上左右反复刷劲。
然而草木无情,唯有活人方能跳跃、躲闪、反击。以人为目标试劲,乃打“活桩”。平时推手、散手之身法步法,均须合乎太极门内之规格。其他门派武师上门比试,绝不会按太极门之规格出手。因此尚须打“活桩”,在各种不规范状况下,以身躯之任意部位接劲,把人桩腾空放出。
杨澄甫之桩功基础极好,金鸡独立稳如泰山,推之不倒。曾与众门徒游上海法国公园(今复兴公园),园内之法国梧桐,树干粗壮,时值深秋,树叶枯黄。他往树干上施用靠劲,枯叶纷纷飘落,令观者咋舌。他勤练活桩,身上任何部位均可把人击出。
杨澄甫曾“发誓用功”,“闭门谢客,日夜苦练”,亦曾“以每月六元大洋工资,雇用一名身强力壮大汉作为‘桩子”’。青壮年时,抖白蜡杆左右各两百遍,在树桩上涮杆亦需左右各两百遍,站桩要站三炷香。练拳辛苦,食量极大,每餐需食高庄馒头三十个,猪蹄及家禽各一只。有人见杨澄甫吃饭狼吞虎咽,好比《水浒传》之打虎将武松。
杨家太极枪素负盛名。因杨班侯性躁劲猛,其母命其摘去枪头,以免伤人,故杨家练枪均用无枪头之白蜡杆。杨班侯上阵对敌所用之钢枪重37斤,竟然被他练大抖枪时抖断,其太极内劲何等浑厚惊人。杨澄甫所用之白蜡杆,粗如酒杯,与对手练太极粘枪之时,两杆紧贴,往复沾粘,毫无声响,只听得他猛喝一声,对手即腾空跌出。
杨澄甫门徒武汇川,身躯魁伟,体重两百余斤。有人曾观看杨澄甫与汇川练习粘枪,枪杆相交,杨澄甫出声发劲,武汇川被腾空扔出三丈之遥,从堂屋跌出天井,将分隔堂屋与天井之柳木隔栅撞得粉碎,武汇川倒地之时,枪杆尚未脱手。
杨澄甫与李景林比剑,使“剑仙”之剑脱手飞出;在广州接受“南拳王”屡次挑战……手指在“南拳王”拳上一点,彼立即仰面腾空跌出。
按杨家传统,拜师入门弟子,须练站桩、抖杆等基本功,练拳亦需融人习武之技术要领,使内劲逐渐充沛通透。徒弟们每天除练拳之外,尚须练推手、抖白蜡杆,体力消耗极大。杨家以大砂锅用文火煮牛蹄筋,用面饼卷牛蹄筋加葱酱作主食,有此耐饥之物落肚,方能补充体力消耗。
杨家结成对子之推手散手搭档,称为“相手”。杨澄甫身材魁梧异常,精心挑选身长力大,反应灵敏之门徒为“相手”。武汇川、李雅轩、董英杰均担任过他的“相手”,其中以武汇川担任“相手”时间最长。黄景华尊杨公澄甫之命,做杨守中相手。每日对练之“相手”,甚得杨澄甫嘉许。
杨澄甫教用法,往往要一对师兄弟同练,相互在对方身上试手,务必使身法、步法、手法熟练,随时可以应用。
武汇川体重两百余斤,常被澄甫公发出一两丈之外。后来武汇川亦精心挑选身材伟岸之张玉、吴云倬为人室弟子,此二人体重均在180斤以上,武汇川与他们演练活步推手、大捋散手,如漆似胶,不即不离,突然发劲,则张吴二徒必腾空飞出,失重落地之时,犹如山崩地裂,楼板剧烈震动。故上海武术界称田兆麟、武汇川为杨门“哼哈二将”。
武汇川身强力壮,单臂握住一条桌腿,可把整桌酒席平稳举起,桌面上杯中酒水无一丝外溢。太极门一般不练沙袋。武汇川按照少林门习惯,在武馆大梁上吊挂六只两百斤沙袋,共一千二百斤。他站在中间,把六只沙袋推开,沙袋因惯性同时荡回,拳打、足踢、头撞、肩靠、肘击,每动必把沙袋打出,如此长期锻练,周身各处均可发劲。
杨式太极拳用法有两个特点。其一是变化多端,一式多用。例如:搬拦捶有左搬右击捶、左拦右击捶、绞花捶、筋斗捶、连珠捶等各种用法,必须顺应对方来势,随机应变,不可拘泥。其二是因材施教。例如,提手用法有二,提上打或沉下打皆可,身材高大者,用“上提手”之后,即以松沉劲劈肩,武汇川善用此法。
三、“相手”“活桩”训练之下的杨家师徒名手辈出
有人学了一套太极养生拳架,认为只要苦练一番,即可成为名家,此乃误解。学练每日要抖白蜡杆,一挤一采为“一遍”。按照杨家规距,必须每次左右各练两百遍,共计四百遍。身亏力薄者,最多只能左右各练二十遍,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手足疲软。黄景华从杨澄甫学拳,杨特别强调每日须练大杆,左右各抖两百遍,再把枪杆紧贴树身,左右涮杆各两百遍。他在杨家苦练功夫,汗流浃背,衣衫湿透,因此需每日带两套干爽衣服替换。1931年,杨澄甫嘱其每日到杨家陪伴杨守中练习推手、散手、粘剑、粘杆,成为杨守中的相手。
在一次课上,一位广东学员擅长西洋拳击,欲与黄景华比试。他点头允许,请那人站在一棵白杨树前。那人出拳猛击,他以搬拦捶相迎,把那人往树上弹去。不料树杆太过细嫩,竟被那人撞折,于是众学员肃然起敬。黄景华每日在家中闭门练拳、抖杆,从不间断,至80岁时,仍旧抖杆发劲,雄风不减当年。
杨家拜师入门有严格的礼仪规范,要递帖子,点香烛,祭祖师……入门等于加入大家庭,受到等级森严伦理规范约束,师徒如父子,杨家与武林各门派均无例外。拜师入门,不是单纯养生,而是正式习武,须练站桩、长拳、抖杆、散手等等。
弟子必须苦练杨家各种基本功夫,曾反复告诫:“太极乃武技,必须苦练功夫,方可与内外各家试手。”“太极门之搏击用散手不用推手。推手并非竞技,乃同门中相互找劲、听劲、问劲、试劲之入门功夫。此种训练,可以作为太极散手之基础。师兄弟之间结成对子,相互切磋,彼此试劲,共同提高,可谓双赢。”入太极门得真传者,对西洋拳击、东洋柔道和举重摔跤,均毫不畏惧,对阵之际,举重若轻,游刃有余,对手必定腾空而起,跌于寻丈之外。此乃真正拳师。
1912年,田兆麟在南京全国南北武术擂台赛一举夺魁;1925年,陈微明在上海战胜少林拳师徐文甫;董英杰与泰国拳师较技,郑曼青屡胜西洋拳师,并且以太极剑战胜获奥运冠军称号之法国剑师等等,都是确确实实地一番披荆斩棘的实战过程。
牛春明曾练点穴功夫,内劲直透指梢。某次野餐,忘带开罐头刀,他即用手指点穿罐头盒盖。1956年,牛春明到北京参加全国武术大会,各省青壮年选手与牛春明推手,均被发至寻丈之外,众人称他为“牛大力士”。
田兆麟手法多变而步法灵巧,1912年,他在南京参加全国南北武术擂台赛,与各门各派武师决斗,力挫群雄,一举夺魁。1921年,田兆麟曾两次遭十余人围攻,所向披靡而本人毫发无损。
抗日战争胜利后,董英杰前往泰国授拳。泰拳善用肘击膝打各种招式,多令对手伤残。初到泰国之时,泰拳名手登门比试者络绎不绝,一旦交手,对方即被发出寻丈开外,无一幸免。
1939年,郑曼青到重庆任中央训练团武术教师。他艺高胆壮,不但与各地武林名手切磋武艺,还敢于挑战身高马大的西洋拳击手,曾迎战英国军舰水兵拳击冠军,一出手便把对方击出丈外。在庆祝抗战胜利大型招待会上,他曾公开邀请各国使领馆武官比试,12名武官应声下场。他在顷刻之间战胜其中六人,另外六名武官自动放弃比武。
对于杨振铭之武学功力,张世贤先生曾有如下赞语,语曰:“杨师家学渊源,功夫深湛。其手之重,其足之稳,逾于常人。而其身体各部,均可任人拳击;惟人所击之处,即系其发劲之点;跌人于寻丈之外,实属易事。至其与人搏击,则出手之快,变化之多,更不同凡响。是以国内外从其学者,不可胜计。”(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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