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丝的春蚕――记马虹先生

　　　　　　　文/丁子　　　　　　他因为痴迷陈氏太极拳，曾在三十多年前费尽周折\"走后门\"借了一部陈鑫公著的《陈氏太极拳图说》。由于当时（1970年）的历史条件，复印机还离我们很遥远，他硬是花了一个冬季的时间，又是在今天人们听来尚感稀奇的名词“劳动改造”之余暇，每个数九寒天的夜晚，顶着一天的劳累困乏，极其艰苦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工整抄录，最终把20多万字、几百张图形、四卷线装的《陈氏太极拳图说》全部“复制”一遍。至今马虹先生依然保存着这份他付出了千辛万苦、得之不易的“手抄本”。　　他大概是由衷地敬佩陈鑫公，因此而把陈老夫子在《陈氏太极拳图说》中一段感人肺腑的\"夫子自道\"引到他出版的一本\"拳书\"中：\"愚今者，年逾七旬，衰惫日甚。既恐时序迁流，迫不及待；又恐分门别户，失兹真传。不得已，于课读余暇，急力显微阐幽，以明先人教授。粗精细陈，不敢自秘。自光绪戊申，十有三年，而后书始成。又强振精神，急书于简，虽六月盛暑，不敢懈也……\" 　　其实，陈鑫的这段文字，亦可作为今日马虹先生之写照。一位已七十六岁的老人，每天黎明时分，都是朝霞与太极相辉映，苦练不辍，无论是春夏秋冬都没有停止过。他对于陈氏太极拳，不仅是著书立说，广为传播，而且也身体力行，传功授法，打拳教拳，一如陈鑫\"不敢懈也\"！　　年轻时的马虹，为追求正宗太极拳术，慕陈氏太极拳第十八世传人陈照奎先生之名，遂赴北京，叩开了这位来自陈家沟的太极宗师之门。　　那时，陈照奎先生也倍遭迫害，不敢公开教拳，躲在北京东郊一个非常偏僻的小树林里带学生，那儿距马虹住的旅馆有十几里路程。回忆当年情景，老人仍记忆犹新，\"那时，老师打起拳来，潇洒自如，气意绵绵，神凝劲缠。有时如行云流水，有时如卧虎腾龙，有时如平沙落雁，有时如深山大泽出神入化，令人叹为观止。\"为了学到这套拳，马虹每天清晨四点钟起床，步行准时到场，脚上打了血泡，走路一拐一拐地也从不缺课。　　马虹练拳始终如一的刻苦态度深爱老师称赞。陈照奎曾对其他学生说：\"北方的学生，我最喜欢马虹。\"马虹每天打十几遍拳，晚上累得腰酸腿疼，连上床都困难，但他仍坚持记下老师当天教拳的笔记。上个世纪70年代，马虹三次请老师到石家庄住在自己家中，亲授拳艺，每晚马虹和老师睡在一个通铺上，切磋拳术。师徒拳缘深厚，肝胆相照。　　\"万物正反相生，如果没有当年吃的苦，也就练不成这套拳。\"一晃三十年，马虹不仅从习拳中享受健康的快乐，也休悟着人生哲理。　　陈照奎先生教拳不按部就班，遵照常理。他总是把拆拳讲用法放在整个教学过程的最后，而且珍秘不轻易示人，他从未公开教过此拳之用法。他幽默地说：\"这些东西不能公开教，否则警察要来抓我了，因为我是在教人打架。\"同时，他又严肃地讲：\"用法是太极拳的精髓，不懂用法，架子也是空的；当然，你没有扎实的拳架基础功夫，招法也用不上。\"因此，他对传授用法既严肃又持重。总是强调要严格而扎实地练好拳架，每个动作都规范化之后才可言拆拳。而拆拳，又是择人而传。马虹说：\"十年无工作，不幸中之幸者，我有缘跟随先师学习此技，并承蒙先师不弃，在反复严格学练拳架的基础上，又详细地口传身授了一路、二路、（炮捶）各个拳式的用法。同时，在拆拳过程中，我也亲身尝到了此技巧妙而又厉害的滋味。可惜，我‘半路出家’，功底薄，未能将先师所授精华全盘继承。惟可幸者，当时发挥了我笔墨专长，做了详细的文字记录。” 　　因此，马虹先生说：“研究技击术，不能脱离拳架，更不能根据用法的灵活性而任意改变拳架的规范性，否则将舍本求末，失掉最珍贵的传统套路及深邃的内涵。” 　　习拳更不可违背太极拳的原理。要特别注意太极拳的技击术与其他武术的区别。比如一般武术是把攻与防分别来讲，攻则踢、打、摔、拿；防则格档、躲闪等等。而太极拳则往往是把攻与防、化与打、引与进包含在一个螺旋式的动作之中，从而化打结合，化中有打，打中有化，攻中有防，防中有攻，对立统一，阴阳相济。还有太极拳技法中的顺势借力、造势借力，从反面入手，劲走三节，打空打回，特别是它那顺逆缠丝、螺旋进击、松活弹抖等等，都是该拳固有的独具特色的技击法，是我们应该认真继承的。　　马虹常说：“教拳要教明白拳，为师要做明白师。”他离休15年，处处留心，倾力于陈氏太极拳的研究。马虹在游苏州园林时，见园中悬一匾额，上书“清能早达”。他凝神驻足，心有所悟：“清者，水澄澈也，与‘浊’相对。达者，到也，明白、通晓也，如‘知书达理’之谓。”不论做什么事，像走路一样，只有领路人路线清楚，才能到达预期的目标。练拳同样如此，特别是传拳的人，不明拳理拳法，以其昏昏，使人昭昭，不仅不能早达，反而会走弯路、人歧途。　　1997年，马虹应邀在新西兰讲学期间，空闲时间较多，他对22本太极拳著作做了认真的阅读、分析、比较，更自信地认为，陈照奎老师的拳是太极拳中的精品，陈氏一路（83式）、二路（71式）拳内涵是最丰富的。他积自己30余年练拳体验，认为要练好这套拳，涉及到多方面的修养，要“明理知法”。他欣赏明朝冯梦龙讲过的一句话，“一时之强弱在力，千古之胜负在理。”太极拳的魅力也就在于内在的太极神韵。阴阳合就是太极，太极分就是阴阳。太极拳离不了太极的整体观，离不了阴阳的分合律。马虹每次讲学，先把陈氏太极拳的拳理解析透彻，他认为陈照奎先生所传的家传低架太极拳，功法独特，适应时代需要。陈氏太极拳不仅具备各流派太极拳共同的优点：身法中正、虚领顶劲、轻沉兼备、对称和谐、开合相寓等诸要领外，还有如下鲜明特征：提倡拳走低势，重视下肢锻炼。以顺逆缠丝为特征的螺旋运动；以丹田内转为核心的骨盆运动；以松活弹抖、快慢相间为特征的旋运动；以阴阳思维为统帅的哲理性运动；以鲜明的技击性为内涵的护身运动。　　东汉时期蔡邕在《九势》中所言：“秉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出焉；阴阳既生，形势出焉。”这虽然说的是书法艺术的境界，打拳也是同样道理。马虹讲课旁征博引，致力于弘扬太极拳的神韵和丰富的文化内涵。　　近年来，马虹除了在全国各地讲学，还先后到美国、加拿大、新西兰、意大利、马来西亚等国讲学传拳。　　曾做过体育老师的维克多，为学拳专程从莫斯科来石家庄住了10天。马虹逐式地为他改拳。他感动他说：“我喜欢中国，喜欢中国文化，喜欢中国的陈氏太极拳。但愿下一生能托生为一人个中国人。”一位法国也人说：“希望通过学习太极拳领悟中国传统哲学的奥秘。” 　　每个跟马虹学过拳的人，都庆幸自己不仅遇到了一位名师，更是遇到了一位治学严谨、拳理透彻、授细腻的明白师。　　在传拳时，他总是不厌其烦地讲拳理练法。他认为，练拳不明拳理拳法，不仅不能不能有所成，反而易走弯路，步入歧途。他深入浅出地阐解，其一在一个“理”字上。正因如理如法，他传授过的一套“太极精品”确实给众多学生带来了健康的福音。湖南的学生赵杰多年来被血吸虫病后遗症所缠磨，非常苦恼，练陈氏太极拳一年以后，完全康复；江西学生邱爱凤长期患过敏性哮喘，久治不愈，跟马虹的徒弟杨海林练陈氏太极拳八个月，疾病消除；吕凤珍跟马虹老师练拳七年之后，满脸雀斑消失了；孙贵生久治不愈的美尼尔氏症再也不犯了；多次习惯性流产的张小绿练陈氏太极拳一年多，安全顺利地生下了白胖的儿子。受益的学生与老师感情更深了，他们以各种形式向老师表达感谢之情。马虹每到一个地方传拳讲学结束临别时，都有几十名弟子到车站、机场送行，场面非常感人。1998年10月，马虹乘夜车离开湖南娄底时，深夜里上百人不约而同地来到车站送行，师生恋恋不舍，车上车下一片激情，有许多学员哭了，感动得列车员也掉下了眼泪。而他的高足杨合发，出于对师德的敬仰，竟辞云了月收入千余元的工作，在石家庄创办了陈氏太极拳学校，专心致志地辅佐马虹弘扬这一传统拳法。　不难看出，马虹先生对于陈氏太极拳的深情厚意，而他对陈鑫公亦是敬意深重，从其著作的“前言、后记”中也可见他对这位集陈氏太极拳之大成者心仪已久。他对陈鑫评价说：“一位对祖国文化遗产、对先人太极拳事业，抱以极其忠诚负责态度的传人，其崇高精神跃然纸上，令人肃然起敬。所以，我们这些热爱陈氏太极拳的晚辈，不仅要继承陈氏拳术珍品，而且要继承前辈对祖国传统文化高度负责的高贵品质，忠诚地继承它、刻苦地研究它、热心地传播它，以造福人类。笔者虽然一不姓陈，二没有深厚的功夫，但毕竟有缘跟随陈氏太极拳一代宗师陈照奎先生前后达八年之久，多少获得一点真传。就是这一点点，即使它是祖国传统文化宝库中的几粒小小的珍珠，也‘不敢自秘’。由于先师过早地离开了我们，自己总感到像吃饱了桑叶总要吐丝的春蚕一样，有将先师的真传传下去的一种强烈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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