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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孙铭九先生是黑龙江省著名的老拳师,他一生喜爱武术、追求武术、实践武术、献身于武术。他少年习武,中年求武,用武教武,改编武术套路,直至老年。他在工厂工作时,勤劳敬业,吃苦耐劳,动脑创新,多次获得各级奖励,最高被评为省市劳动模范。他在练武时,牢记师傅的“持之以恒,必有奏效”的教诲,不论刮风下雨还是酷暑严寒,总是闻鸡起“武”,苦练不辍。 1953年,在天津举行的全国武术比赛大会上获得优秀奖金牌一枚,1984年,在兰州举行的全国武术观摩交流大会上获优秀奖金牌一枚,从武几十年,多次获得各级武术比赛的奖牌,并在赛会上经常担任裁判员、裁判长、仲裁主任等职。尤其是与张继修、潘东来等人合编的黑龙江省《拳械录》,为黑龙江省哈尔滨市武术运动的发展和普及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父亲孙铭几,1926年7月7日出生于山东省掖县(现莱州市)的一个贫农家庭父亲时常向我讲述他小时候家庭经济条件不好、生活非常艰苦的情景。他八岁刚记事时,家中只有两间旧房子。没有土地,靠租用别人的两亩地为生。那时爷爷种地,奶奶料理家务,他只是帮助家中做些零活。那时父亲很小,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干活和玩,看见别人家的孩子上学读书,他也想上学读书,但因当时家中生活困难,他上不了学。当父亲九岁时。爷爷把他送到本村小学读书,共念了三年。1937年因为家中生活困难,如果他再上学,家中就维持不了生活,加之地里干活的人手又不够,于是,父亲只好辍学回家种地。虽然他当时很想读书,但又不能违背老人的意愿,只好在家种地。1939年父亲十四岁时,那年气候干旱天不下雨,地里不收粮食,生活非常困难,只好举家迁到东北的牡丹江,通过熟人在东新安街吉顺石场院内居住。那时家中生活只靠亲友救济,后来爷爷靠卖菜为生,经邻居介绍,父亲到牡丹江铁路北芪证洋铁铺学徒。在学徒时,他每天受资本家剥削,天天吃不饱,穿不暖,还得帮忙做饭、看小孩子,经常挨打挨骂,后来因实在忍受不了,他就回家了。于是,家中又增加了一个人吃饭,生活变得非常艰难,家人只好托人给他找活干。他在家呆了一段时间后,被亲友介绍到牡丹江东新安街兴发鲜货批发栈学徒一我父亲当时想学点技术,正好邻居田师傅是维修电器的工人,他晚上就向田师傅学习维修技术,并帮忙干点零活,时间长了就学会了点维修手艺。1945年初,父亲被日本人抓劳工,抓到牡丹江市郊一个日寇的部队,每天给日寇修防空壕,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半年后,苏联红军解放了牡丹江,日本投降了,劳工都跑了出来,父亲又回到家里,全家非常高兴,但由于父亲没有工作,家中生活非常困难。1946年,在哈尔滨居住的二舅爷到牡丹江看我的奶奶时,看到家中非常困难,就把爷爷、奶奶和父亲接到了哈尔滨的景阳街居住,爷爷摆小摊卖烟。父亲被亲属介绍到丽生电器工业做学徒。原来有点基础的他几年后就学到了一手好技术,经人介绍到哈尔滨第二机械厂工作,后来经考试,被评为八级电工,之后又被提升为车间主任。1960年,该厂被合并到哈市重型机器厂,父亲被提升为科长、党支部书记。 1979年,因我妹妹下乡返城接班,父亲退休了。他在工厂工作的几十年中获得了很多奖项,被评为市安全模范、市技术革新能手、市机械工业红旗手、工厂先进生产者、市工业局劳动模范、哈尔滨市劳动模范、黑龙江省劳动模范等等,他担任小组长的班组也被评为省、市先进班组。 1939年,年仅14岁的父亲随父母“闯关东”到牡丹江,工作中结识了来自河北沧州的少林门传人于兴国,父亲和这位以师兄相称的少林名师研习拳脚与对打,大有“茅塞顿开”之感。1946年,迁至哈尔滨后,好学不倦的父亲又拜在“正艺堂国术馆”刘振岭(“刘把式”)的门下,成为人室弟子,刘喜其聪明绝顶,性情过人,故尽授生平最得意的少林十八般武艺。七载寒暑的晨昏苦练,使父亲的功夫与时俱进。因刘振岭与“双刀”李臣清、“黑塔王”王汝生(吉万山授业恩师)过从甚密,二老对这个随侍在侧的父亲了解日深,均想将尊师重道又急公好义的父亲收为衣钵弟子。征得刘振岭同意后,二老认真地向父亲传授了埋伏拳、泰山拳、呼延拳、短拳等隐秘拳法。短短数年就全面继承了二老绝艺的父亲,不骄不躁,更是令二老刮目相看,逢人便夸其人才难得。从此,父亲成了哈市武术界有口皆碑的青年榜样。一次机遇,父亲又在刘振岭的引荐下,向龙行派武术创始人刘志清学习了龙行门拳械。刘志清先生更是器重父亲,认为他是平生最喜欢的爱徒之一,期许其为光大门派之人。 在上述四位老师的教导下,父亲明白了练武的正确目的。在日伪统治时期,中国人被称为“东亚病夫”,练武是大逆不道的。新中国对武术十分重视,父亲从思想上明白了中华武术是祖国的文化遗产,对增强人民体质、祛病延年、振奋民族精神、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有着重要意义。 从1953年开始,父亲在哈尔滨市的武术比赛中获拳术、刀术第二名。同年秋天,在沈阳东北三省武术比赛中获优秀金牌奖。 1953年,首届民族形式体育表演暨竞赛大会在天津召开。兼摄众法、备成一家的父亲过关斩将,轻松通过市、省及东北地区的武术比赛,参加了这次盛会。着眼更高、不限于其师所授的父亲,在大会上以横扫六合、凌轹古人的气势,荣获武术表演一等奖。回哈后,由于时任“哈尔滨市武术联合会筹委会”主任委员的李天骥先生调往国家体委工作,吉万山先生被改选为“哈尔滨武术联合会”主任委员(会长),同时成立了哈市的14个武术馆,父亲被选为“哈尔滨武术联合会”的组织委员,辅佐吉万山会长工作,具体负责“哈尔滨武术联合会”及其所属各个武术馆的学习、交流、比赛等工作事宜。在武术界同仁眼中,人生态度和工作态度同样诚恳虔诚的父亲是可以依赖的同事、朋友和亲密的合作者。李玉琳高足、李天骥师弟、太极名家、《哈尔滨市武林人物实话》优秀作者张继修先生称赞他是“哈市五十年代武术事业积极活动者之一”。 1979年,“哈尔滨武术协会”成立,深孚众望的父亲被武林同道推选为市武术协会委员,兼科研委员会副主任。由于他平日待人诚恳,工作认真,又被推选为南岗区武术协会副主席,荣市街道办事处武术协会主席,并光荣地成为哈市第一批被批准的国家一级武术裁判员。从1972年以后的几十年的武术生涯中,为武术东奔西走的父亲先后在市、省及全国性的武术比赛中,担任裁判员、裁判长、总裁判长,多达二十多次;六次被评为市、省“精神文明裁判员”的光荣称号,成为哈市武术界独当一面的“裁判专家”。由于日积月累的武术修养,加上公正无私的工作作风,父亲受到了一致好评,至今被许多裁判员赞叹为“不可及也”的元老级人物。 1982年“全国武术工作会议”在北京召开,当选为黑龙江省武术代表的他,参加了这次大会。大会期间,他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并合影留念。 1983年,面临传统武术事业大发展的黄金时代。在武术理论和实践上都有极高修养的父亲,又被聘到黑龙江省体委,在全省进行武术挖掘整理工作达半年之久,仅走访路程就达一万三千七百多公里,走访著名拳师八十三人,普查了武术套路六百七十二项,并参加编写了长达十余万字的黑龙江省武术《拳械录》。这份十分珍贵的实物例证,对黑龙江武术发展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因成绩突出,父亲被评为黑龙江省武术挖掘整理先进工作者,受到省体委的表扬。1984年,他还作为省武术代表队运动员,参加在兰州举行的“全国武术观摩交流大会”的比赛,并获得了大会优秀奖金牌。 1984年和1986年,他作为黑龙江省的代表,分别参加了在河北承德和北京召开的全国武术挖掘整理工作成果汇报展览会,被国家体委评为“全国武术挖掘整理先进工作者”,并被授予龙泉剑、龙泉刀各一把,以资鼓励。 1985至1988年间,父亲多次受省体委聘请,任省武术代表队的领队或主教练,先后带队参加了在天津、徐州、锦州、桂林等地的全国武术比赛和武术观摩交流大会,并取得了优异成绩。 几十年来,父亲为黑龙江省武术事业的发展忘我工作,任劳任怨,从不计较个人得失,特别在执行裁判工作中,秉公守责,不循私情;对待同道,爽快热诚,遇事心直口快,不计恩怨,乐于助人。 他几十年授徒上千人,从不收费。1979年退休后有单位用400至500元的高薪聘他当技术顾问,都被他谢绝,他只想在武术事业上多做点工作。 在数十年的武术活动中,我的父亲不是什么传奇人物,只是一个武术爱好者。他义务宣传武术,为武术的振兴中华、走向世界,做着自己应该做的工作。 从1982年至1988年,他多次被登报宣传。 1988年6月,他在大庆参与了电视剧《龙行剑》的拍摄。 1988年5月,他参与了由哈市话剧院拍摄的电视剧《血溅九龙杯》,在剧中扮演老者。 父亲在武术方面的另一个贡献,就是将其一生精研的武学精华无私地传授给了学生,为实现强国强民的伟大理想造就了大批人才。 我从八岁起就跟随父亲习武,父亲对我要求非常严格。让我刻苦练功,他从弹腿开始教起,然后是小虎燕等拳术,接着是单刀、双刀、春秋大刀、枪、棍、七节鞭等器械。上世纪70年代,我经常参加在南岗体育场的卖票表演,当时的门票只有两角钱。由于父亲在省市武术比赛中总是担任裁判、裁判长职务,从来也不让我参加比赛。到我二十多岁时,就让我当赛会的检录员、编排记录员。自1978年的省第四届运动会武术比赛起,我开始担任器械组裁判员,至今,我已多次担任省市比赛的各种职务,尤其是近几年来在省市比赛中都是担任仲裁委员和仲裁副主任及竞赛监督副主任等职。2008年,在马来西亚华人运动会武术比赛中,我担任了裁判长工作。近几年来,在香港国际武术节中担任裁判员、副裁判长工作。2010年,我还担任了散打委员会副总裁判长职务。现在是国家武术七段。 父亲在教我和弟弟、妹妹练武时经常说:“练功莫怕苦,怕苦无真功”,“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经常练武术,不用上药铺”。 由于经常坚持锻炼,我和弟弟、妹妹的身体目前都非常好,尤其是我爱人和我弟弟近几年除了习武之外,还经常在省、市武术比赛中担任各种职务,为大会做贡献。 父亲在教学过程中,从无门派之见。年青时,我随父亲时常去八区人民体育馆向刘洪仁老师学习太祖一节拳,在刘长功老师那学习过螳螂拳“崩步”,在孙亮亭老师那里学习过八极拳,在张继修老师那里学过简化太极拳等等。 在我学拳的过程中,父亲还经常给我讲解拳术中的一些格斗要领,比如“打拳不溜腿,到老冒失鬼,手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不招不架只是一下,犯了招架就是十下”。其讲解弹腿动作要领时,一再说:“莫看弹腿势法单,防身护体更壮胆,临阵自然有机变,多踢多练是根源。” 由于我很喜欢散打中的一些技击动作,前两年还在省散打队兼顾问一职。 父亲培养的学生中很多人都在省市比赛中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如王清文现在哈市体育局任专职武术教练,以往多次在省市武术比赛中夺得第一名,并且多次在国内和省市的比赛中担任裁判员、裁判长和副总裁判长等职务;盛松芬也是如此,现今自办的盛世武馆在全国也小有名气;付文礼在哈尔滨体育学院任副教授、武术套路教研室主任,从前也在省市武术比赛中多次获得好成绩。 诗人但丁说过:“每个人的人生都像一座穹门,都有自己的顶点。”我的父亲孙铭九——这位平凡又不平凡的武术家,他那人生穹门的顶点,就在弘扬传统武术事业的巨大成就中! 正在省市武术界的朋友对我的父亲高度赞扬的同时,2002年严冬就要来临时,命运在他的心口窝上猛掏了一拳,他一米七六的身躯开始了倾斜。 他热爱生活,不但自己要活好,还要别,人活好;他每日教武练武,不顾身体疲劳,无论冬夏从未停止过;他要攥住生命,不让它在身上悄悄地溜走,他想要人人学习武术,因为练武可以给人以长寿。然而由于父亲教人练武时过度用力,突发脑溢血,他不能再去公同和江边教武练武了。时间改变了一切,一年前每日演练弹腿和操着1.60米长的龙行刀练武的父亲,没有等到严冬过去,春天来临,便悄悄地与世长辞了,其时正是2003年11月9日。 我的父亲走了,可他心里还恋着武术,恋着他的弹腿拳法;他走了,可他心里还恋着他改编的龙行刀、剑;他走了,他追求武术一生,他献身武术一生,在他的身后亮起一道绚丽的彩虹。他的心愿由我们儿女来完成,南千千万万的武术爱好者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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