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周侗受聘守寺门 铜筋铁骨人莫应
　　金钟罩底抗坚硬 浑铁裹衫将锐避
　　我问钱钧将军:“根据古籍《拳经》记载:‘中国固有之武技,昌明于唐宋,极盛于明清。’少林寺的山门在唐代就有春芳爹这样的高手把守,倘若到了宋代,应该会有更多的高手护卫吧?”
　　“据我所知,大宋年间(公元960年—1279年)把守少林寺山门的人,那可是鼎鼎大名的一流高手了,其中最著名的就有周侗(约公元1041年—1123年)、裴休宁、金台三人!”钱钧将军边说边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就说周侗吧,他就是抗金大元帅岳飞、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倒拔垂杨柳之大力士鲁智深、景阳岗打虎壮士武松四位英雄的师父。”钱钧将军给我讲起了周侗受聘少林寺看守山门的奇闻异事来。
　　——北宋元丰五年(公元1082年),年已41岁的周侗接到自己的挚友、少林寺的当家大和尚派专人快马传送的请柬,邀请他担任少林山门权威值守总统领及全寺武艺总教习之职。周侗接到邀请后便打点行装日夜兼程,经过半个月的旅途,在新年元旦的清晨抵达少林寺,并受到当家大和尚及属下近千人的热烈欢迎。
　　几天之后,少林寺当家大和尚正式宣布:搏打山门今日正式开战。当天上午就有六名俗家弟子报名参战且立下生死文书。当天傍晚时分,但见六名身穿鹅黄色短靠行装、脚蹬黑色圆口带扣布鞋的青年男子,一字长蛇威风凛凛地站立在少林山门的一道门前。一道门内端坐于红木雕花太师椅之上的,正是“北宋第一教师爷”周侗。
　　待到酉时(17时至19时之间),周侗离座缓缓起身,抬起左臂示意搏打山门的六名俗家弟子逐个出场交战。
　　第一个名叫高大扉的青年男子迫不及待地对着周侗行了一个拱手礼之后,便快步上前挨近突发一招“扇风贯耳”,直取周侗面部右侧耳颊部位。周侗身躯轻晃,瞬间闪至高大扉的背后,口中调笑道:“小后生,你要看好准头!”
　　高大扉闻言不禁羞红了脸面,发愣片刻忽地转身出招“凤凰旋窝”,右臂借助身体旋转之力出掌照着周侗左侧耳根部位猛力刮打过去。谁料想此招一出,又被周侗轻而易举化解。
　　此时的高大扉已是面部涨红、呼吸不匀,大喊一声:“弟子要施展杀招了!”他跃步上前使出连环招式,“金刀劈顶”、“浪子撩球”、“毒龙入洞”,依次照着周侗的顶门、下腹及心窝部位取来。周侗非但没有避让,反而立在原处任凭拳脚击在自己的身上。令人感到惊奇的是,高大扉一阵拳脚落在周侗身上,却顿时觉得自己的手臂与腿部宛若碰撞在岩石之上疼痛异常,弯下腰来呼痛不止。
　　俗家弟子许丛林见状,急忙上前替下高大扉。“对家看招!”许丛林话音未落,一招“灵猿扑鼠”便向着周侗的下腹击去。好个周侗,依旧同前一般不避不闪,只是摆了个前弓后箭步运动内力迎住。许丛林右手接触到周侗的身体之后,顿觉整条手臂宛若被吸住一般,无法回收半分。
　　“小后生,速速退回原处吧。”周侗一声吆喝,身形一晃抖动丹田混元内气,那许丛林即刻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抛出去,跌坐在数丈开外。
　　有道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俗家弟子林招弟目睹此景不但没有知难而退,反倒紧跟着上前出招,从腰间抽出一根短棍,使了个“饿虎扑食”跳步上前挨近周侗,右手短棍前端照着对家的心窝尽力捅去。
　　只听得“轰”的一声闷响,林招弟竟然撒手弃棍仰面倒地。“怪哉,真是怪哉!”林招弟躺在地上疑惑不解,忽然间想到了多年前自己在家乡齐鲁一带随父走镖时听到过一种名为“桶子炼丹”的气功,急忙爬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周侗面前,“噗咚”一声双膝跪地:“周先生在上,受弟子一拜!弟子有眼不识泰山,今日方领教了‘桶子炼丹’功的厉害。”
　　“好个后生,你还识得‘桶子炼丹’内功的奥秘。”周侗一阵爽朗大笑,对着余下的三名待战的俗家弟子说道,“你等三人一并上前,也可手持兵器搏战,无碍!”
　　那三人闻言有的徒手、有的紧握棍棒一并上前,周侗只是拉架摆了个“四平桩”不动待其出招。
　　三人挨近周侗先生,或拳击其头部,或脚踹其胫骨,或肘捣其肋间,或棒敲其脊柱,或棍捅其心窝,一阵拳械交加猛力暴打,却难撼动周侗半分。
　　正待他们骑虎难下不知所措之际,少林寺的当家大和尚出现在一道门前,对着周侗施礼道:“本寺弟子不懂圈内礼节,还望先生谅解!”
　　周侗闻言回礼说道:“贵寺众弟子少年英勇,嵩山少林可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日后定能繁荣北派拳法、光宗外家技艺啦!”
　　当家大和尚令那六名俗家弟子先行退去,又对周侗说道:“贫僧方才目睹先生以气功秘法折服本寺众弟子之神勇,不知先生能否将武艺精华分出只鳞半爪传授给本寺武僧与俗家弟子?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周侗双拳一抱,说道:“承蒙当家大和尚看重,在下定当将自己的武艺择出适合贵寺弟子的拳法、兵器、功法传授。”
　　自此,200名年龄在17岁至19岁之间的少林弟子每天跟随周侗练功。周侗每日上午巳时(9时至11时),先向这些少林弟子传授一趟拳法“工力拳”,要求弟子在演练此拳法时务必做到“拳似流星眼赛电”、“腰如蛇行步要黏”、“往返宛若织灵梭”、“翻身便是卷旋风”、“缩体亦如钻针眼”、“起腿无坚不摧透”、“晃躯一折均无骨”、“拆架屏息是木偶”。
　　经过一个月的勤学苦练,周侗教授的200名少林弟子已达到要求。周侗便又开始传授祖传桶子炼丹功。此功共分为6套,分别为赤凤髓、白龙丸、罩金钟、裹铁衫、草还丹、龙凤斗。众弟子已亲眼见过此功的神奇,早已神住已久,今见周先生传授忍不住兴奋异常。周侗将赤凤髓、白龙丸两套功法传授给这些弟子。
　　光阴似箭,转眼已三月有余。一天下午申时(15时至17时之间),周侗将200名弟子集中起来,训话道:“你等只需将桶子炼丹功中的赤凤髓、白龙丸两套功法,坚持每天早晚练习,日复一日不得间断,一年之后便可达到‘拳打脚踢若无事、棒打锤砸亦安然’的功效。众弟子务必谨记!”
　　讲到这里,钱钧将军对我说:“就这样,宋代御封‘武艺总教习’周倜传授的部分武艺精华就在少林寺得以继承并逐代下传,直至民国初年我少年时在寺内学武期间依然能够见到相关的技艺。”

五
　　
　　清初年再出奇迹赛活猴勇闯三关
　　巧出门边打边逃留佳话千古传名
　　钱钧将军告诉我:“从唐代的春芳姑娘搏打少林山门开始,宋代、元代、明代直至清代,曾有无数的少林英儿尝试打山门,但鉴于种种原因未有成功者。清初顺治年间,少林寺俗家弟子赵大宝与同门师兄弟闲谈,听说自大唐初年以来,至今已1000余年,历朝历代无一人顺利打出少林山门。赵大宝心下不服,立起身来振臂疾呼:‘我赵大宝定要闯出那少林山门!’于是便有了一个‘赛活猴巧打出山门’的紧张而惊险的故事。”
　　——那是清顺治年间的一个夏日夜晚,天空中乌云掩月,群星隐踪。少林寺的练功房里,武僧、俗家弟子们操练完毕正在“睡桩”。忽地,从一“睡桩”上滚下一个黑影,连续躺地团身翻动几圈之后靠身于一侧墙角的阴暗处悄然无声,其身姿灵活轻若鸿雁。此人便是少林寺俗家弟子、人称“赛活猴”的赵大宝。
　　赵大宝年龄23,祖籍山东蓬莱。他自幼在家乡随父亲赵得福学练传统武术,初学打底子功四件套(即腰功、腿功、桩功、鼎功)2年之久,接着用3年的时间专攻十二路潭腿,而后又学练接潭腿(即十二路潭腿的对练招法)3年之久,最后再学练兵器类的四门单刀、梨花枪、达摩剑、混元乌铁棍、蝴蝶双刀等十八般武艺。赵大宝14岁时,其父赵得福通过自己的好友——当时已告老还乡的明崇祯年间曾任御前带刀侍卫、江湖人称“金刚罗汉”的少林派高手吕凤麟介绍,将他送到少林寺深造,成为少林寺的俗家弟子。
　　赵大宝在练功房的墙角屏神静息足足等了近半个时辰,待到练功房内的俗家弟子们均躺在“睡桩”之上熟睡之后,方才小心起身环顾四周,确认无可疑情形后快速蹿至门前,伸出右手悄悄推开一侧偏门,快速移步走出门外。赵大宝正欲离开,左脚却被那门牢牢夹住。“莫不是有人察觉到我的行踪,故意捉弄于我?”赵大宝急速回首观望,却不见丝毫影踪。
　　赵大宝意欲迈步走下台阶奔赴一道门,忽觉得练功房屋顶上方骤然刮起一阵疾风。风声过后,一个矫健的身影已从房上飞身跃下挡住去路。赵大宝抢先一招“二龙吐须”,出手照着对家面部鼻孔快速插去,跟着一招“狮子撩球”,抬脚踢向对家的下腹。不想这两招非但没能奏效,自己反而被对家擒住了脚脖,又让对家顺势抬手摔出寻丈,被抛回到练功房内。
　　赵大宝狼狈不堪,羞愧难当,坐在地上不由想到:“我赵大宝也是个自幼习武之人,又在少林寺练武多年,十八般武艺与软硬轻功样样精通,不想今夜在此蒙羞。看来真是天外有天,强中更有强中手啊。”
　　正寻思间,练功房的偏门被人关死。赵大宝只得另寻出路,忽地抬头,发现头顶上方有一团隐约的亮光。赵大宝凝神静息细细观望,原来练功房的屋顶有一个窟窿,足够一个成年人出入。好个赵大宝,真不愧是“赛活猴”,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至窟窿下方,从后背绑缚的托囊内取出一副混铁五钩飞爪,单臂用力甩腕将飞爪抛向屋顶搭在窟窿边缘。赵大宝提气,使出少林七十二艺中的飞檐走壁法,纵身从窟窿处蹿上屋顶。屋顶之上,赵大宝格外小心,左顾右盼,生怕又生出意外。
　　四周静悄悄的,赵大宝放下心来,提气蹿纵,身若鹞鹰,瞬间离开练功房,来到少林山门的一道门前。
　　夜色下的一道门肃静冷暗■人,却并不见把守山门之人,赵大宝心里暗喜。
　　“小子不要得意。你若有本事,就老老实实地按照寺规,凭真才实学比搏一番,怎可侥幸过关?”话音未落,山门右侧的密林丛中走出一个身材格外高大、体型异常魁梧的壮年僧人。
　　赵大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如此高大强健的武僧,看来不是好对付的。我要趁其不备,给他来个先下手为强。”他上前数步,口中说了句“看招”,一招“黑虎偷心”,右拳照着对家的心窝猛然捅去。
　　只听得“噗通”一声沉闷,赵大宝只觉得自己的右拳宛若击打在坚硬无比的铁器之上,一阵疼痛袭来。“哎呀!这武僧竟然练就了十八罗汉功中的心门锁邪闭息护体大法,武功已臻上乘。”赵大宝急忙缩起身形倒退数步,跟着一个跃步前蹿腾身而起,使了个“燕子穿云”,在半空之中先后发出两腿,右脚照着壮年武僧的咽喉弹出,左脚戳向他的下腹要害。
　　“本僧已练就十八罗汉功的金刚护体全盘功法,已是罩门在身。你这小小的俗家弟子,纵然使出浑身解数,怕是也难突破一道门的!”武僧一面开口说话,一面轻松化解赵大宝的突袭。
　　面对如此内功、气功、硬功三者兼备,武功高强的守卫者,赵大宝寻思着:“倘若与其面对面相抗,那是断然无法占据上风的。要想顺利打出一道门,只有以己之长攻其短处,运用轻功避开对家的劲力,趁其不备跃出一道门。”赵大宝打定主意,上步近身,晃动双臂使了个“扇风贯耳”,招尚未用足便快速收住,提气使出跳跃法,从左侧穿至武僧身后,急提左腿使了招“金剪剖鱼”,照着对家的右膝后的■窝巧刮突点,那武僧右腿一软便单膝跪地。“兄弟,你已被我的‘金剪剖鱼’击败,按照打山门的规矩就不得起身再战了。我赵大宝多谢兄弟承让了!”
　　那武僧遭赵大宝暗算本是不服正欲还击,听他如此说话只得认输。赵大宝侧身绕过武僧,踱步走出一道门。
　　赵大宝借着缓步前行步入二道门之时喘息观望,发现四周寂静无声并无异常,当即使出七十二艺中的一线穿功夫,神龙见首不见尾,快速奔向二道门。
　　二道门仍是大门紧闭不见把守者的身影。赵大宝拿出混铁五钩飞爪飞身而过,脚刚落地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怒喝:“大胆俗家弟子,竟敢偷越山门!”赵大宝闻言并不答话,朝着三道门疾行而去。
　　三道门前,原先紧闭的大门陡然敞开,山门外的台阶上巍然站立着一名身材适中、不胖不瘦的青年俗家弟子。他抬起右臂指着赵大宝怒目斥道:“大胆之人,竟敢偷越少林山门,快快返回练功房认罪受罚!否则本人一旦出手,你岂不枉送小命!”
　　赵大宝并不回话,只是猛然纵身逼近对家,一招“流星赶月”拳脚交加。赵大宝一阵疾风暴雨不但没有撼动对家半分,反而将自己的手脚震得一阵剧痛。赵大宝情知不妙,忙腾身飞跃三道门,忽又觉脑后生风。赵大宝急速偏身躲闪观望,一个身手敏捷灵便的人影自三道门内蹿出,疾如搏兔之苍鹰。
　　那身影飞落在三道门阶下,竟是一个年纪20岁上下、身材削瘦的白面书生。书生开口嘲笑道:“奉劝你这不知深浅的俗家弟子,不要异想天开了,还是快快回到练功房内睡桩去吧,这样尚可免你遭受皮肉之苦!”
　　赵大宝闻言生怒:“你这白面书生,今日我赵大宝偏要会一会你这说大话的,瞧一瞧你究竟有多大能耐!”说完便使了个“燕子穿云”直取白面书生心窝。
　　那书生见招并不慌张,只待赵大宝的飞脚近身微微侧闪,探出右手变为砍掌欲削赵大宝小腿胫骨。赵大宝在空中骤然换招,收腿出手突发“鸳鸯镖手”再取书生咽喉与心窝。书生忙撤身倒步退出寻丈之外。赵大宝并不甘休,跟着上步连发三招,“随风采莲”、“黑虎掏心”、“海底取宝”。那书生识得其势,仅用了“罗汉闪身”、“童子拜佛”、“夜叉探海”三招,便将攻势化解。
　　赵大宝连发几招均未击中,情知对家的武技绝不在自己之下。急于取胜的他,从腰间取出九节铁鞭,先使几招花架以障对家眼目,跟着便猛然抖出九节铁鞭直取书生两目。书生不慌不忙,施展出七十二艺中的铁臂功,腕部翻动之间便用手臂将赵大宝的九节铁鞭牢牢缠绕捉住。赵大宝提劲欲将持鞭之手收回却难撼动半分。
　　书生说道:“大胆,竟敢动用兵器出招暗算。今日定不饶你!”说罢向不远处招了招手:“大师兄,先将这人的劲力散了,再定住他的‘十二算盘珠穴位’,将他拿回去受罚吧!”
　　话音刚落,三道门右侧的阴暗处晃晃悠悠走出一人,是位年过六旬、形体瘦小、肌肤泛黄的老年俗家弟子。“曾听当家大和尚说,少林寺有一名年过六旬的肤黄瘦小老人练有十三太保内外气功,且刀枪不入无人能敌,难道此人便是?”慌乱之间,赵大宝顾不得考虑许多,趁白面书生不备,使出七十二艺中的跳跃法,借助手中的九节铁鞭一跃而起,越过白面书生的头顶飞至三道门阶下,马不停蹄狂奔而去。
　　就这样,武艺水准仅属中等,但头脑灵活非同寻常的俗家弟子赵大宝,巧妙地打出少林寺的三道山门,留下了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