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劳咏春拳“犯则立扑术”/梁焕枝

在上世纪50年代，吾师赵赴继目睹冯廉师爷在广州海珠广场与一泰国拳师切技，一瞬间令对方倒地。使之口服心服，二人成为挚交。赵师后来问及冯师爷本门实战打法，冯曰：“以静制动，犯则立扑。”后来我问赵师何以称“犯则立扑”，赵师说：“对方微动即上”。二十多年研练、教徒的实战经历使我认识到咏春拳是一门近身的实战功夫，只有充分掌握本门技法，功底深厚，才能在实战交手时做到“犯则立扑”。
　　犯则立扑，在实践中必须要充分掌握好时间、空间、角度等。就是陕速截击之，而截击则需要有效的距离。截击的方法着重于一个“快”字，这种快是以长制短之快和以近求快之快，而非单纯肉眼可及的动作之快。这种快亦包含一出一入、顾打合一之快，其关键是有效地控制对方，我顺人背，击放任吾。以长制短是本门长桥手高接低攀之技诀：以近求陕是本门来留去送之技诀：一出一入的变化打法是本门顾打合一的打法；你要上我要下、你要下我要上的技诀是本门(黍离)手迫身后取力点的反制打法。技击中的角度是迎面而转、借势打势、紧迫追形的进攻法，此法必须手、身、步合一而自然反应，也就是说，一旦迫近对方，就要取对方力点，保己重心，连续进攻。进攻之法有赖于技术、力量、体能的深厚方能在对垒中犯则立扑。
　　咏春拳技击法要求犯则立扑、有进无退，这是本派近身紧迫快打的技法。是粘桥快打取对方重心的一种打法，实践中有中短桥手和长桥长手两种，而长桥长手在功力相当的情况下胜于中短桥手。古劳咏春拳多用长桥长手，因此凡练咏春拳者都十分重视桥手的功力训练，使全身之内气源源不息地达于手桥，令对方无力可克，又能软能硬，外抗能力惊人，发、撑寸之劲深可透骨，令对手防不胜防。闻说在广东佛山地区的一些咏春高手发劲(用拳发寸劲)能在一米之外打熄蜡烛之火，我有个朋友是一名咏春拳高手，习拳八年，擅长桥手进攻，他工作之外，其他嗜好全无，一有空就练咏春拳对拆，功夫了得。他与国内外武林好手较技不下七八十次。在一次与泰国拳师的切技中，对方微动他即扑却被泰拳师重重踹了一脚，痛至人心，他忍痛运气于双桥控制着泰国拳师，两手同时猛发寸劲，一拳击在对方左胸令其受挫败北。也就是说，泰国拳师之一脚力量虽大，却不及咏春拳高手一拳之寸劲威力大，原因是咏春拳之长桥已控制了对方之手和重心。而在其换力失重的情况下，拳头已迫近其胸猛发寸劲，其劲力百分之百生效。反之，泰拳师的脚截击，而咏春拳交手犯则立扑脚法已微偏攻击距离，使之不能百分之百发挥作用。咏春拳的外抗和击打能力是以筋骨运气加外练而得，非独外练可及。
　　古劳咏春拳在技击中犯则立扑有进无退的含义是，近距离的截击恰到好处则应犯则立扑，控制对方的同时紧迫快打，这种控制能力和打击能力亦即追形为我顺人背之进，控制和打击的过程包含了左右之闪步和退半步之借力打力及借势而引进落空之法。这种进是保中用中、站位失重之进，这种进是充分发挥上、中、下三路的管制和击打能力，如在扑截紧迫后，对方防攻之势在上，吾反制之同时可用脚击。咏春拳多用低脚，由于出脚疾快无影，人称“鬼脚”或“无影脚”，原因是出脚时上身不变动，能在保己重心不变的情况下突然进攻，令对方难以察觉。
　　脚之发力包含撑蹬之劲和寸劲，内气从丹田发出，百分之百的力猛然击在对方脚臼位上可伤筋断骨。此招即古劳咏春拳之技击心诀“你上我下”。同时还可以出脚后上中路发连环肘，古劳咏春拳的肘法以中线为轴。整体发劲如八卦运转势不可挡，身高力大之人亦难防。连环击肘，击中有防，防中有击，皆出于自然反应，只有通过长年肘法对拆才能掌握。此法亦即本门技击心诀的“你上我下”也。其实咏春拳在技击中之犯则立扑有进则无退的含义。在步法上即如八卦之步。避敌之势，借势打势，借力打力，手、身、步、意、气、神合一，以技胜不以力斗又出于自然反应。
　　本人认为：在实践中，犯则立扑之直接截击在于迎面而扑，在双方技术功力较悬殊的情况下方可应效，若双方功力相当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么只能充分利用近战的技法克敌。这种接手后的技法除了要具备技术、力量和体能外，还必须要出自灵变的自然反应，否则同样不能应效，反而容易被人制击。原因在于咏春拳近身自然灵变的技法是本门犯则立扑的前提。换句话讲，只有技术、力量、体能合一之深厚技艺才能“艺高人胆大”犯则立扑。
　　我有一个朋友年方二十有八，天生高大粗壮，力气过人，十多岁就求师学艺，后来专攻咏春拳，出于天赋和恒心，手桥寸劲了得。低桩脚法灵活力猛，能飞脚把二层砖墙打裂。由于师傅只教套路和进攻散手，练至极端，虽功力相当，但由于无实践的双人对练，实作时不能达到随心所欲自然灵变。一天师傅找他面授绝招，对他说：此绝招是咏春拳高级手法。解放前老前辈在广州一带与人交手打斗从未输过，吾见你有天赋和苦心才教你。朋友学得此绝招后，与人切技从未失手，更视为防身之宝。两年前他与我交谈咏春拳绝招，欲要以其学得的绝招与我友谊式地交交手，我见他诚心求教即双方站立各做防备之势，说时迟那时快。突见他进丁八步，双手齐出向我重心扑来。双掌制着我两手中节并同时向我发力。欲击我命门和头部(即古劳咏春拳失重快击之组合式打法)。我乍感其力向下斜用力，重心向后移而被管制，即自然反应地向后顺其势力退半步(其实不是我想这样退的，而是他的势力迫使我退)。此时我的整体拥劲和马步笃实，以“你要下我要上”的心诀，双手成叶掌，反制其手桥横斜整体发力，打散其组合进攻动作，而使之感到莫名其妙。我欲发连环掌时他把双手停下，要我重新再把动作放慢些。通过几次比试使他心服口服，自言自语感叹道：我此绝招从来未有人破过，为什么你微动一下就可以破解呢?我说：“其实你这一招十分厉害!若我的功力差一些肯定抵挡不住，你功底比我扎实。年纪虽比我小二十岁，但身材比我壮，力量比我足，我能破解是出于技术的自然灵变。而你的绝招只是预先想好的死招式，这是由于你平时练拳无双人对拆法，而只着眼于套路、劲力和招式。像你这样有潜质的人，一旦通过对拆使技术、力量、体能合一而自然灵变，将所向无敌啊!而我则是无法达到的。”
　　从朋友之绝招分析，是本门高接低攀和来留去送技诀的高级打法，是出手犯则立扑紧迫失重快打之大法，由于古劳咏春拳之对拆法生生不息而还原，故大可破之，这就是中华武术犯则立扑之奥妙所在。
　　其实李小龙之技击法，在擂台对垒中不管是直接打击还是间接打击，都深藏着犯则立扑的截击法，而以截拳道去命名更使人易理解。李小龙是一位咏春拳高手，为了适应现代擂台式打法，他吸收了西洋拳、泰拳、空手道、跆拳道的技法，使他在较大范围内的对抗中立于不败之地，因此李小龙在对抗比试中时而进时而退、时而左时而右，一旦掌握好时间距离，立扑而截击之，这应是截拳道中的间接截击法，与本门(黍离)手远距离单双操手对练法有所相似。在对抗比试中李小龙时而静步如猫抓老鼠，寻找对方微动之一瞬和截击距离，一旦得势犯则立扑。这应是截拳道之直接截击法了。李小龙通过实践和苦练，他的近身作战能力已达到随机应变之地步，亦与他深造咏春拳有很大关系。所以他在对垒中一旦掌握好时间、距离和角度就犯则立扑轻而取胜。李小龙对抗中的步法(击剑步)其实是南拳中的“丁八步”和“百家马步”，其间接截击法亦是咏春拳的“来留去送”，其直接截击法则是咏春拳的“高接低攀”和“你上我下、你下我上”之一出一入打法。《李小龙技击法》中指出：“一个技艺高超的武术家，对李小龙迅速的手脚反应感到吃惊，李小龙总是能在对方恰恰要起脚或出拳之前截击，对于初次见到他的人来说，他似乎有一种天性或第六感官，使他能觉察到别人的思想……因为你还未来得及眨眼，他已经扑到了面前。”李小龙迅速的截击能力，已含有咏春拳“以长制短之快”和“以近求快”以及“顾打合一之快”，此技法之快是无影的，是肉眼难及之快，再加上犯则立扑之步，就使得他比天性之快更快了。李小龙不但继承和掌握了咏春拳的近距离打法，而且还发展了现代擂台式远距离的随机应变打法。他这种悟性和实作精神是很值得我们咏春派后辈学习的。
　　说到底。古劳咏春拳的犯则立扑，并非一般表面理解的进攻，而是有机的配合，要真正理解则应多对拆多实践，使技术、力量融于一体，通过长年训练和实作而熟能生巧，巧能生精，精而入化，随心所欲。远距离大范围的擂台式比试，还必须要加练(黍离)手单操手和双操手技法，还要远近协调使技艺自然反应。参加现代擂台式比武还需要强化体能训练，内外合一，使外抗能力和击打能力不断提高，能加入远攻脚法的训练则更有利于使对方失重而后快速反击。亦只有这样才能够在任何场合犯则立扑。上述浅见不知有错否，请同道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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